谢里曼戴着木质手铐,看着祭坛前那身穿深红色法衣的主教,一言不发。
他面临的,是一场宗教审判。
那位主教面沉似水,微微昂着下巴,正努力散发着他的神赐予他的权威。
“姓名。”
“谢里曼·冯·阿登纳。”
谢里曼的回答带着颤音,结合他昂着的头,让人感到一种即将自愿走上祭坛的怪异虔诚。
“我听说,你在亵渎无上的太阳,有这回事吗?”
谢里曼能感受得到周围人的敌意,甚至大殿里那些石柱上刻着的天神雕像,它们的表情都变得怒目圆睁。
“我只是不喜欢太阳永远都挂在我的头顶上,在我出生的地方,有白天,有黑夜,有太阳,有月亮,我们那的太阳会东升西落,不像这里……”
谢里曼的话被人群的窃窃私语声淹没,他们有的呵呵轻笑,有的叹气摇头,但大多数的人在指责谢里曼言论中的亵渎之意。
“肃静,肃静!”
主教的声音仿佛洪钟,在大殿中回响不绝。
无上的太阳会落下,这在他们听来简直匪夷所思。
“有人说你来自充满诅咒与邪祟的碧海?”
“是,五年前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一睁眼就是碧海阴暗的森林。”
“那么五年之前你在哪里?”
谢里曼的视线焦点透过主教,穿过墙壁,仿佛在回忆一件十分久远,但又很清晰的事情。
“之前,我正在地质勘探公司上班……”
他呢喃的是他原本世界的语言,这在其他人听来像是吟诵咒语一般的口音吓得周围人屏住了呼吸。
原本人人都在伸着的脖子此时缩了回去,他们眼神躲闪,窃窃私语原本围成的那个半圆现在扩大了一倍,仿佛只要吸进谢里曼呼出的空气就会被灾厄找上门来。
主教的表情同样惊骇,他高举双手,口中振振有词,仿佛正在驱除邪魔一般。
“这个人的灵魂五年前就死在了碧海!现在的他早已被碧海中的邪魔附体!来人!把他绑下去,让他的肉体回归炎神的怀抱吧!”
火刑的结果并没有让谢里曼感到意外,实际上,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炎神圣殿前的广场上,被绑在火刑柱上的谢里曼抬头望向天空,那挂在每个人头顶的橘色太阳还在那里,上面的几颗黑点清晰可见,像是一颗眼球上的数个瞳仁,俯视着这癫狂的一切。
捆成捆的柴火在谢里曼周边堆了一圈,一个男人正往柴火上倒着煤油,那像是什么东西变质的气味直往谢里曼的脑袋里钻。
人群密密麻麻,他们在主教周围围成一堆,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在享受着神职人员庇护的同时,又不至于冒犯对方的威严,像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动物幼崽。
他走到火刑场的旁边,抬起一只手,乱糟糟的人群像是被风吹倒的麦子一样,逐渐变得鸦雀无声。
他双手一抖,在抖动的宽大法衣垂下之后,他抬起右手,开始念诵法词。
人群低着头,双手合十,有的甚至热泪盈眶,他们跟着主教轻声呢喃,如同夜间随着风儿摇动的树叶一样,发出配合的沙沙声。
“谢里曼·冯·阿登纳!愿烈焰之神净化你的灵魂吧!”
面对神的代言人降下的审判,谢里曼好像没听见一样,他仰着头,根本不去理会沸腾起来的民众以及那越走越近的行刑人。
随着一声汽笛的长鸣,所有人的目光被拉到了天上。
黑影逐渐笼罩了所有人,挡住了无上太阳的荣光。
那是谢里曼的飞行船新月号,它像是带着两个浮()
囊的风帆船。
嗖的一声,一柄带着绳索的钢锚插在了砖石街上,广场上碎石横飞。
与此同时,谢里曼双手一拧,挣脱了那足以拷住一头牛的枷锁,他轻轻松松扯断身上的绳子,踢开柴火,三两步就跑到了钢锚面前,一把将它拔了出来。
新月号极速上升,同时收回钢锚,在众人混乱的尖叫声中,抓着钢矛的谢里曼跟随钢矛离开了地面。
他回头望去,站在人流中振臂高呼的主教完全没了神赋予他的号召力。
尽管他试图让人们不要惊慌,但飞行船那几乎贴着圣殿塔楼的高度还是击碎了神给予人民的安全感,他们到处疯跑,像是受惊蚁群。
“船长,欢迎回来。”
谢里曼“嗯”了一声,他看着自己这位满脸白色胡茬的大副,问道:“安东尼,你们怎么这么慢?”
“这处空岛有三处飞行船卫戍,要让新月号悄无声息的离开泊区还费了些功夫。”
“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在二层货舱,帕托正守着它呢。
哎,船长,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那东西与回归之地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里曼摇着头回答,满脸失望,那失望如此真切,与他出发前的喜悦与势在必得尖锐的对立着。
因为谢里曼做梦都在寻找的这个回归之地,是传说中连接另一个世界的桥梁,是谢里曼返回自己世界的唯一希望。
为了获得有关回归之地的线索、消息、甚至是模糊的传说,他花掉了自己全部的收入,甚至不惜接下这次这种脏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