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是第二声,几乎一模一样——但却更惨烈。
声音高得刺耳,就像麻布袋包着锈铁,用像是人的语调,喊叫着像是人的字句。
直到面包师的老婆哭喊一声,“法师!”然后就乱套了。
人们纷纷拿起武器,镇长——如果这破地方的头头配叫镇长的话——向着集会大厅里一通乱射。
家家都不管不顾、手忙脚乱地堵上窗户,老一套。
自从冬爪侵袭北方以后,这种事已经发生一百次,没准都两百次了。
寻常百姓,只要有点魔法的风吹草动,就吓疯了。
我要说的是,出事的时候大概都这样。
但出再大的事也有兜底的,但金坡镇出的事,干脆底掉兜不住。
不信?
伱自己去瞅瞅,金坡镇已经没了。
戴维尔以前是个探子。
他效忠于某个国家的国王,远走恕瑞玛和蓝焰群岛。
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多亏咱在大西边,咱这穷乡僻壤的,最凶险的不过是孵化季节过后走丢的龙禽,可能再算上个把晒黢黑的土贼。
但戴维尔可见过外面的凶险。
世界有多险恶,你做梦都想不到。
于是他集结了所有愿意听指挥的人,组织了一支民兵团,打算把那些作怪的“法师”就地正法。
他的计划很简单:天一亮,我们就全体出镇巡逻,两两一组,不落单。
谁知天亮的时候有一家人全没了。
五口人,一个不剩。
农场七零八落,围栏里的牲口全被宰了。
门全是从里面反锁的,窗户也都栓上了。
他们就那么没了。
镇长叫全镇集合开会,两个雇农没来。
戴维尔去排房叫他们,有什么玩意应了一声。
但并不是他们。
声音很像他们,但却让人感觉是硬挤出来的,就像那种破旧上锈的铁笼,嘎吱嘎吱、呛啷呛啷、哗啦哗啦的声音,怎么停也停不下来。
到这个时候,大伙都害怕起来了。
有个愣头青拿着把剑就闯到田里——没了。
另一个人跟在他后面——没了。
铁匠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可他在那条出镇的老商路上刚跑一半,就被马甩了下去。
然后被什么东西拖进了排房里。
戴维尔大喊他的名字,问他有没有事。
然后那个恐怖的声音又应了,说的是铁匠刚刚说过的话。
戴维尔又问了一遍,它又说重复了一遍。
那个声音邪乎的很……
就像在你脑瓜里拧别针,搅着脑浆,直戳到更底下的黑暗。
大伙的脸色全都变了。
大人们抱紧孩子,慢慢向后退,有的干脆拔腿就往家跑。
那个声音足以扒下一个人的所有防备,只剩下赤裸的魂。
即使是烈日当午,也心惊胆寒,瑟瑟发抖。
感觉就像被它抽走了什么东西。
一个小姑娘说她看见田地里有人站着,就站在我们插稻草人的位置。
谁还关心那个呀,而且当时大伙都太慌乱,都没在意她说的话。
我们太傻了。
天色暗下来,镇上半数的房子都门窗紧闭。
你能听到人们在里面窃窃私语、喃喃嘟囔、嗤嗤傻笑,像疯子一样,说的是什么……我不确定。
蛇、闪电、黑暗、墙壁倒塌、刀刃、大海。
他们一边在狂笑,一边在尖叫,听上去每个人都疯了。
就像被困在了房间里,和另一个可怕的自己共处。
听上去就像每个人都被困在了同一个噩梦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