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卓勋还在给人擦，“小心点儿，再蹭几下，你比里面的小脏鬼还脏。”
温焓：“那一会儿不能好好玩了。”
陆卓勋脸上现出清晰的挣扎，最后开口道：“先玩，回去洗。”
出于对npc的同情，大李和小李上去把锅盖按了下去。
然而按下葫芦起来瓢，地上的npc又抬起头。
目中的怨念与锅盖下面的倒霉鬼如出一辙。
大李和小李再没有多余的同情，开始爆笑。
以前都是他们被塞狗粮，今天终于有人一起分担痛苦。
陆卓勋皱眉看干尸沾了灰的脸，抱着温焓嫌弃的退后一步。
干尸npc：“......”
温焓从陆卓勋怀里下来，问那干尸npc：“其他小可爱呢？”
话落，灶台里的npc铛铛铛的敲锅盖。
干尸npc重新趴到地上，看起来有些自闭，不是很愿意和温焓沟通。
几人同时笑起来，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大李和小李掀开锅盖。
里面的npc突然扔出个面目狰狞的干尸道具。
两人猝不及防，同时往后躲。
npc趁机从锅灶里窜出来。
他身上穿着日国军服，脸上同样是干尸风格的面具，正要嚎叫一番。
下一秒就被温焓抓住衣领，动作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嗷......！嗯？”
那npc愣住，回头对上温焓似笑非笑的目光。
军服npc敏锐的意识到这个漂亮的年轻人不好惹。
他立马摘下面具，弯腰赔笑，朝干草堆一指：“出口滴，这边滴该活！”
听声音正是上一关的红衣鬼。
几人靠npc指路，顺利进入下一关。
面前是一扇蓝色生锈的铁门，发黄的门牌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xxx孤儿院，大铁门下一丛丛破败干枯的枯草，一切显得了无生机。
大李和小李往里面走。
温焓却没有动。
“温焓？”陆卓勋开口叫了他一声。
温焓猝然回神，“来了。”
色调昏暗的屋子里，白色石灰墙上布满发黄的纹路。
墙体下面刷着褪色的蓝油漆，油漆斑驳翘起，沿着墙根看去，地上一层脱落的墙皮与灰尘。
大大小小的木床和铁床密集的摆在一起，上面的被褥带着潮湿泛黄的痕迹。
阴冷的风从记忆深处钻进四肢百骸，眼前的场景让温焓想起小时候。
“温焓......，温焓......”
陆卓勋的声音由远及近，温焓回过神，凌乱的呼吸渐渐平稳。
陆卓勋低头看他，眼底带着淡淡的担忧，“你怎么了？”
“没事，这里空气不太好。”
随着关卡深入，他们已经进入到建筑内部，紧密的场景加上复杂的道具装修，空气微微憋闷滞涩。
陆卓勋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先休息休息，或者我们去兜风。”
温焓朝他笑笑：“没事，走吧。”
*
小李走到道具床前，上去掀开小小的被子，“我草！”
被子下面露出小小的婴孩，脸上血肉模糊。
温焓定在原地。
前世孤儿院的记忆再次袭来，梦里的小弟弟与眼前荒诞的场景重合。
稚嫩而诡异的童音在脑海里响起，“哥哥，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我的脸好疼啊。”
温焓的呼吸节奏越来越快。
“温焓，温焓！”陆卓勋叫了几次都没反应，不得已伸出手，钳住温焓的下巴，将人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
掌中的脸庞小巧精致又苍白脆弱，黑色的眼珠湿漉漉的。
陆卓勋忽然有些心疼。
他放松手上的力道，把着温焓的下巴晃了晃，“怎么了，嗯？”
低沉又微微上挑的尾音将温焓从混乱的思绪里拽出来。
小李慢慢挪动几步，挡住床上的婴儿道具，黝黑耿直的脸上满是愧疚。
这地方是他推荐的。
温焓马上大学毕业，一毕业就要进陆氏工作，陆总特意抽出时间，想陪他好好玩玩。
所以小李特意做的功课，查现在的大学生喜欢什么，谁知弄巧成拙。
他一脸担心的看着温焓。
“没事。”
温焓挣开陆卓勋的手掌，满脸无所谓的走到小李旁边，新奇的看那小婴儿，“好像！和我小时候梦到的一样。”
看他没事人一样，小李松了口气，“我小时候总梦见红衣小鬼，扎两个小揪揪那种。”
两人有说有笑，气氛放松下来。
陆卓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始终盯着温焓。
小李又要去掀被子，陆卓勋开口阻止道：“等等！”
他走过去，隔开温焓和婴儿床。
然而小李不知道触动到什么机关，咔咔几声后，被子忽的弹开。
陆卓勋一把将温焓按到怀里。
床上的红衣小鬼坐起来。
小李：“我滴个妈！”
大李原地蹦起来，“哎呦我去！”
温焓被陆卓勋按在怀里，隔着布料，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身体灼人的热度。
他脸贴在宽阔的胸膛上，声音闷闷的，“陆卓勋。”
陆卓勋低头看怀里的人，稍微放松手上的力道，“嗯。”
“是什么？”
陆卓勋没立马回答，松开按在温焓后脑的手，低着头和他对视，“吓到没？”
温焓：“你动作太快了。”
陆卓勋仔细观察他。
温焓苍白的额头上带着层细汗，除了特别乖巧之外，好像真没什么异样，
陆卓勋：“红衣小鬼。”
温焓偏头去看小李。
小李讪讪的摸鼻子，咬牙给了红衣小鬼后脑勺一下。
大李乐道：“你这是无能狂怒。”
小李：“那我也吓得蹦高啊。”
两个人开始打嘴仗。
温焓露出来的贝齿格外好看
陆卓勋摘下手套，用手掌擦他额头上的汗，又将几缕汗湿的头发拨开。
常年格斗的原因，他的手掌上有坚硬的茧子。
温焓的白皙的皮肤开始泛红，和着汗水，被擦过的地方轻微刺痒。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摸。
陆卓勋快他一步，用手背按住微微发红的皮肤，轻轻按揉，看着温焓的目光带着点歉意。
温焓拿下他宽大的手掌，微凉圆润的指尖摩挲着茧子，神色带着探究，“你练的什么？”
一大一小，一只手秀美纤长，一只手骨节分明，充满力量感。
对比强烈又充满美感。
陆卓勋突然想把他的手掌包在掌心里。
“击剑，棍术。”
“有什么是你不擅长的？”
陆卓勋停顿一下，认真答道：“飞车大师。”
温焓低低的笑了起来。
“手怎么这么凉？”陆卓勋又要去探他额头，被温焓一偏头躲开。
温焓：“继续找出口吧。”
陆卓勋：“要玩下次来，小李查到不少小孩子爱玩的东西。”
温焓白他一眼。
陆卓勋说真话了，他果然嫌弃这里幼稚。
陆卓勋对小李道：“呼救吧，直接出去。”
*
小李拿起对讲机呼救。
对讲机里，工作人员的声音带着笑意，明显没想到几个孔武有力的大老爷们这么快败下阵来。
“玩家确定吗？你们过关速度挺快的。”
工作人员：“玩家，玩家，最近的出口在你们下一关的童话城堡，那是本店评价最高的场景，也是网红打卡点，你们现在退出也是从下一关离开，玩家确定要现在退出吗？”
鬼屋里不可能再出现孤儿院。
温焓小声道：“我没事，你不要拿我当小孩子，我要找出口。”
陆卓勋抿唇看他。
“就算我被吓到，你也不许像抱陆小望那样抱我。”温焓白净漂亮的脸严肃的与他对视，又补充道：“我很没面子的。”
陆卓勋莫名听出点娇嗔的味道，呼吸当即一滞，怎么都硬不下心来说不行。
工作人员：“如果现在退出的话，请玩家原地等待，由工作人员进去接你们。”
温焓戳了戳他。
陆卓勋：“先去下一关看看再说。”
游戏继续。
小李和大李再不敢乱动东西，找线索的时候束手束脚。
陆卓勋朝他俩示意，“你们去那边找，我和温焓这边。”
温焓带头走在前面，一路观看查找。
和陆卓勋同时停在一排半人高的铁皮柜前。
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开始打开柜门检查。
柜子里是空的，看不出异样
温焓思索片刻，去敲贴墙一面的铁皮背板。
敲到第三个的时候，背板发出明显的空腔音。
使劲儿一推，吱呀一声，背板打开，露出后面狭窄的通道。
晦暗的灯光下，通道看起来幽深异常。
那边的大李和小李也发现线索，“陆总、温少，这边有通道。”
陆卓勋目光始终没离开温焓，他回道：“这边也有，分开走。”
温焓坐到地上，双手一撑，动作游鱼一样灵动迅速，眼看就要钻进去。
“等等。”陆卓勋眼看来不及，一条有力的胳膊圈上他的腰。
温焓拍拍腰间肌肉结实的小臂，表示要下去。
陆卓勋的手臂反而圈的更紧，“吓到怎么办？”
温焓：“死物有什么好怕的。”
陆卓勋短促的笑了一声，松开手臂。
温焓嗖的一下滑了进去。
*
陆卓勋的身形过于高大，柜子入口对他来说有点小，尝试几次，根本没办法像温焓一样钻下去。
入口前后的两个空间有高度差，温焓跳下去后，陆卓勋只能看到他的后背。
跳下去的人好像在观察里面的环境，站在前面一动不动。
“温焓？”陆卓勋叫了一声。
走廊深处，灰色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浮现，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啮齿动物的虹膜在黑暗中发出幽光，獠牙惨白。
老鼠一步一步不断逼近。
温焓的瞳孔放大，呼吸越来越急促，视线越缩越紧，只剩下通道里不断逼近的老鼠。
“温焓！”
陆卓勋终于从通道里挤出来，张开怀抱，从后面把人整个包裹住，大手一把捂住温焓的口鼻，力道异常之大。
穿着老鼠道具服的npc察觉到不对劲，惊惶的对陆卓勋大喊：“喂！你干什么？！你快闷死他了！”
陆卓勋紧盯着怀里的人，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缺氧使得心跳急速加快，四肢开始麻痹。
那个npc摘了头套，拎着往前跑，“放手！你要杀人吗？！”
陆卓勋看过去的眼神狠厉无比，“别过来！”
npc吓得停在原地。
“温焓，你呼吸过度了，听我说，我一点点松开，你要控制呼吸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
陆卓勋手掌下移，露出温焓的鼻子，空气瞬间涌入鼻腔，麻木的感觉一点点褪去。
“能听见我说话吗？”
温焓喘息的依旧厉害，良久点了点头。
陆卓勋：“跟我一起数五秒，5，4，3.....”
五秒钟后，陆卓勋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
温焓面色苍白如纸，脸颊上大颗的冷汗，嘴唇一张一翕，如同离开水的鱼，呼吸节奏终于平缓下来。
陆卓勋心脏好像被揪住一般，只觉得心疼，无比的心疼。
他重新把温焓扣到怀里，力道大的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小李和大李听到动静，跑过来，赶紧联系外面的工作人员。
陆卓勋沉着脸，一路抱着温焓。
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休息室。
陆卓勋坐在沙发上，始终一言不发，就这么抱着怀里的人，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
大李和小李退了出来。
心脏依旧余痛阵阵，陆卓勋眼中浮现几分茫然。
他追寻本能，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
“陆卓勋。”温焓的声音闷闷的，“疼。”
身上的力道太大，温焓难受的动动，“你要勒死我了。”
陆卓勋放松力道。
温焓趴在他怀里，看起来蔫蔫的。
他用脸颊在陆卓勋胸前蹭蹭，找到更舒服的地方靠着，感叹道：“怪不得陆小望要睡觉的时候就要你抱。”
陆卓勋：“舒服？”
温焓又蹭了一下，“比橡胶床垫舒服。”
陆卓勋：“......”
陆卓勋又把人往怀里勒。
勒的人哼哼两声才放开。
温焓终于缓过来，这才发现陆卓勋脸上有擦伤，衣服也磨破了，破损的布料渗出血迹。
温焓急切又小心的给他检查。
脸上、手肘、胳膊，腰上......
他身上深深浅浅，大片的擦伤，肩膀伤的尤其严重。
“怎么伤的这么严重，你.....！”
温焓的话梗在喉咙里面，陆卓勋是硬挤进来的。
“没事。”陆卓勋用干净的手背擦他的脸，
“得上药！”温焓立马就要起来。
陆卓勋一把按住他，伸手去试他的额头，“温焓，你发烧了。”
“得上药......”
温焓喃喃的抓着他的手，视线渐渐模糊......
*
青山老宅。
吃过药后，温焓沉沉睡去。
陆卓勋光、裸着上身，坐在沙发上。
匆忙赶来的林爵劝不动他，没办法，只能站在温焓床头给他清创，包扎伤口。
陆卓勋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任由林爵操作。
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的人看，神情中带着深深的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爵：“勋哥，温少的情况符合高通气综合征。”
陆卓勋眼神终于从温焓身上移开。
他看了一眼林爵，表示自己在听。
林爵继续道：“高通气综合征本身属于心理性疾病的一种，一般是精神创伤留下的，在心里压力、焦虑或者劳累的情况下，都有可能发生。”
看着陆卓勋身上严重的擦身，作为医生，林爵手上利落的操作，嘴上忍不住数落。
“勋哥，咱也是三十多的人了，下手能不能知道点轻重？”
陆卓勋突然道：“如果救不回来会怎么样？”
林爵顿了下，“可能在短时间内演变成呼吸性碱中毒，造成患者呼吸困难，严重的情况下，会造成患者缺氧，产生头晕，视物模糊等情况，当然这是对身体的损害，有研究认为，在缺氧的情况下，高通气综合征带来的濒死感，对于患者心里的危害更大，普通人很难克服对死亡的恐惧，这种情况会对患者的生活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林爵麻利的完成包扎，给陆卓勋披上外衣。
陆卓勋：“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林爵提着药箱出去。
陆卓勋仰躺在沙发上，轻轻抚摸心脏的位置，脸上依然是那种深刻的思索。
温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就看见床边的陆小望，还有陪陆小望玩的陆卓勋。
爷俩在他的屋里打起了地铺。
陆小望的玩具和三只小狗崽子的玩具凌乱的摆放一地，里面还混着陆卓勋的两只拖鞋。
温焓的嘴角勾起。
“醒了？”
陆卓勋抱起陆小望，把他放到温焓身边。
他脸上的擦伤已经处理过，严重的地方贴着纱布，合体的西装衬衫将伤口盖的严严实实。
但近距离下，温焓能闻到他身上药水的味道。
“会留疤吗？”
“会。”陆卓勋回答的斩钉截铁。
温焓噎了一下。
陆卓勋异常认真的看着他，“所以你要负责。”
温焓哭笑不得。
看来秘书处一个月的轮岗是赖不掉了。
他准备起身，陪爷俩玩一会儿。
陆卓勋长臂一伸，搂着他的腰把人抱起来，动作无比顺手。
温焓无奈，“我又不是不能自理。”
陆卓勋抬头盯着他。
温焓眨眨眼睛，被他看的不自在，总觉得今晚的陆卓勋有点奇怪。
好半天，就听陆卓勋道：“那也没关系。”
*
这场发烧来的突然，温焓整个人清减不少。
把陆万钧心疼的直敲拐杖，冲陆卓勋吹胡子瞪眼，“焓小子好不容易长几两肉，你倒好！带出去一次就给人掉没了！”
恍惚间，温焓有一种被当成小猪养的错觉。
期间楚小豪打来电话，邀请温焓一起去毕业旅行。
温焓坐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云朵一般柔软的毯子。
他举着电话，抬眼看对面。
陆卓勋端着粥碗，挖了一勺，就这么举着，无言的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