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平凡周末的下午,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暖洋洋地洒进来,旁边高大的绿植散发着勃勃生机,猫蜷缩在沙发上,惬意地舔着爪子。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只有虞诗如坐针毡。
今天她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傅亦时和季钟良有个友好交流的机会。
为什么现在她却成了里外不是人?
“你和傅总是普通朋友,那你和陈老师又是哪种朋友?”沙发对面的季钟良偏偏还唯恐天下不乱,状若好奇地问了这么一句。
“……”虞诗捧着水杯干瘪地笑了两声,她现在相信了那句至理名言,靠近男人,就会变得不幸,“我和陈老师,也是普通朋友啊。”
季钟良了然地点头应和:“小诗你普通朋友还挺多啊。”
“……干爹,是这样,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讨论体验中心和博物馆的事,无关的事就不要再说了吧。”虞诗鼓起勇气侧过头,对上傅亦时锐利的目光,“傅总,你不是有话要跟我干爹说吗?”
她发现傅亦时现在是真的阴晴不定,她不知道她哪里又得罪他了。
说他是普通朋友也不对吗?难道他就那么想当怨种前老板?
傅亦时沉眸看了她两秒,终于移开视线,看向对面坐着的季钟良:“季老师,我的来意相信您已经很清楚,关于做我们专家顾问的事,还希望您再考虑考虑。”
季钟良放下手里的水杯,也还是上次那套说辞:“我的意思也已经说得很明白,我只想专心搞创作,但既然你和小诗是普通朋友,我可以帮你推荐个专家顾问。”
虞诗:“……”
您就非要说那四个字是吧?
她没去看旁边傅亦时的脸色,装腔作势地喝着杯子里的柠檬水,大橘子坐起身,喵了一声,打破了室内压抑的安静。
“季老师,石歌岛是您的家乡,相信这里对您来说是有非同一般的意义的,而对于我们来说,您也是独一无二。”
“傅总不用把我捧得那么高,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不可替代。”
虞诗幽幽地说了一句:“那您觉得我妈妈呢?”
季钟良:“……”
他低咳了一声,朝虞诗看去:“这是两码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哦。”虞诗也清了清嗓,把已经不知不觉喝完的柠檬水放到了桌上,“我之已经帮您打探我妈妈的口风了,她现在很喜欢石歌岛,如果你把工作室搬到其他地方去,她是不会跟你一起走的。”
季钟良:“……”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烦恼这件事,因为石歌岛的开发,不久的将来这里肯定会人满为患。他当初选择把工作室建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安静无人打扰,如果这里遍地都是游客,他自然是要再选个其他安静的地方。
事情很简单明了,但偏偏他遇到了虞诗的妈妈。
如果工作室搬走,他就必须跟虞向晴分隔两地,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她能跟着自己一道走,但他也看出来了,虞向晴喜欢这里。
石歌岛环境优美,民风淳朴,生活简单,她会喜欢这里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昨晚和虞向晴吃饭,季钟良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她的意思,可别说现在两人的关系都没确定,就算真的确定了,她也不一定愿意跟自己走。
“干爹你也知道,我妈妈前不久才升了经理,园长很器重她的,而且私下她们两人也是好朋友。”虞诗头头是道地跟季钟良分析,每一句都在扎季钟良的心,“现在又正好遇到了海岛开发,这对整个石歌岛都是一次机遇啊,我妈妈肯定想继续留下来,和园长一起把种植园搞得更好。”
“而且我妈妈是不会舍得和我分开的,我也想趁着这次开发,抓住这泼天的富贵,把我的餐厅做大做强!我要让所有人一提到石歌岛,就想到我的餐厅!”
“所以我觉得,要不还是干爹你留下来吧,咱们一起建设石歌岛!”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他不答应是不是显得他很没有格局?
傅亦时看得出季钟良态度有所动摇,便乘胜追击地开口:“季老师,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们的体验中心和博物馆在选址时,会选在离您工作室较远的地方,以保证您这边不会被打扰。您工作室周围,我们也不会开发什么景点,您还是可以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在这里创作。”
季钟良的工作室选址时,就特地选在了偏僻安静的半山,平时不会有什么人来过来。
“等以后游客多了,可能无法避免有人会慕名前来,但这里是私人住宅,一般人不会硬闯,我们也会在周围加强安保。另外我们会在体验中心和博物馆那边修建一个‘季钟良工作室’的打卡点,专门供游客打卡拍照。”
“哇,这个方法好啊。”旁边的虞诗立刻给傅亦时鼓起了掌,“游客的心态其实就是打卡拍照发社交平台,并不见得是真有多喜欢石雕,这样有个现成的地方打卡,干爹你这儿能清净不少。”
季钟良看了他们一眼,微微勾唇笑了笑:“主意听上去不错,好像处处都在为我考虑,但本质不就是让你们的体验中心和博物馆打着我的旗号吗?”
“话也不能这样说吧干爹,这体验中心和博物馆的专家顾问就是你,把你的名字标注出来,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倒是很会替我大包大揽,我还没答应当他们的专家顾问。”季钟良现在越发觉得,虞诗跟傅亦时的关系肯定不简单,否则她不会这么热心地帮他当说客。
傅亦时把提前准备好的资料拿出来,递给了季钟良:“关于体验中心和博物馆的相关事宜,都整理在这份数据里,季老师可以看过以后再给我答复。”
他手里的文件袋印着臻忆集团的专属logo,看厚度里面的资料还不少。季钟良把文件袋接过来,态度比上次软化了不少:“傅总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正事谈完,季钟良又想追问虞诗跟傅亦时的关系,虞诗预判了他的想法,在他开口之前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餐厅晚上还要营业呢,就先走了。”
她说着也不等季钟良反应,就拽起身旁的傅亦时,拉着他一起出了客厅。
蒋天一直等在外面,担心里面的情况,这会儿见他们两人出来,立刻就走了上去:“傅总,和季老师谈得怎么样了?”
傅亦时略微颔首,心里也稍稍放松了点:“他收下了我们的策划书,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我就知道傅总您亲自出马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虞诗一听他这话,就不乐意了:“蒋助理,今天能说服我干爹,可全都是靠的我,你们傅总最多出了百分之一的力吧。”
蒋天现在心情好,便顺着她的意思附和:“是的是的,这次虞小姐记头功。”
虞诗骄傲地拨了下自己的长发,露出一个故作谦虚的笑容:“还行,毕竟是我。”
她可得好好想想让傅亦时怎么报答她。
傅亦时迈着长腿走到车边,回头看向虞诗:“虞小姐打算怎么回去?需要我这位普通朋友顺路送你一程吗?”
“……”虞诗的气焰顿时收敛了一些,虽说石歌岛不大,但这是在山上,要让她自己走回去还是有点难度的,“那就谢谢傅总了。”
“不客气,这是普通朋友应该做的。”
蒋天不知道他们傅总怎么又开始阴阳怪气了,但他也不敢问,他帮虞诗拉开车门,就自己坐到了前排。
傅亦时坐上车后就没再说话,虞诗发现他现在真的就像个宝宝,动不动就要人哄的。
不过没关系,哄傅总这件事她得心应手。
“傅总,我跟干爹说我们是普通朋友,是怕他在我妈妈面前搬弄是非。”
傅亦时不咸不淡地应道:“虞小姐说的没错,我们本来就是普通朋友。”
“……”那你这副样子是给谁看呢?虞诗勾着唇角冲他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了。
车厢里静得可怕,傅亦时一直低头处理着手机上的消息,只是鼻尖萦绕的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根本让他静不下心来。
那是虞诗身上的香气,她没有用香水的习惯,这应该是从她头发上传来的。
这点热情的花香,在密闭的空间内被放大,大到傅亦时握着手机的指尖都不自觉收紧。
“那个,虞小姐,我刚才帮你筛选了几个符合你条件的人,你约个时间,让他们来餐厅面试吧。”蒋天受不住车里压抑的气氛,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闷。
虞诗听到他的话,果然神情松动了不少:“这么快就找到人了?还好几个?”
“嗯,不过具体合不合适,还得你亲自判断。”
虞诗鼓了鼓腮,又有了些新的想法:“我原先想着等扩大了店面再招人,但我现在觉得开发项目一旦敲定,一定有很多人想来这边做生意吧?到时候我再准备店面的事,是不是有些晚了?”
蒋天点了点头,帮她分析:“确实有些晚,别的不说,到时店铺租金肯定会水涨船高,你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你说的没错。”蒋天是傅亦时的特助,他都这样说虞诗更加想提前把店铺定下来了,“我旁边的那个铺面刚好空着,之前我也跟房东打听过,他说只卖不租。石歌岛的铺面虽然比外面便宜,但也是一笔大的开销,我妈妈又有把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买下来的打算,这又是一笔钱。这都撞在了一起,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也有点吃力。”
她们虽然还有些存款,但也不能都花出去,总得留些钱在手里防身的。
蒋天听到她竟然在为钱的事情烦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是吧虞小姐,你收了傅总母亲五百万,你还能没有钱吗?”
这才短短一年啊,她总不能把这笔钱都挥霍出去了吧!
虞诗整整愣了愣两秒,以为自己刚才出现了幻听:“什么?谁?谁收了傅总母亲五百万?”
蒋天道:“当然是你啊!这事我们大家都知道,事到如今你不会还想抵赖吧?”
“……”虞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的,果然没听错,是在说她收了傅亦时妈妈五百万!
这要不是在车里,虞诗现在肯定直接从地上蹦起来了:“谁收了她五百万啊!谁跟你们说的啊!还你们都知道!你们知道个锅铲!”
蒋天:“……”
虞诗虽然人没有从地上蹦起来,但声音差点就把车顶掀翻了。
“这可是傅总母亲亲口说的,而且你收了她五百万就消失了,难道不是事实吗?”
“……我消失是事实,但我什么时候收了她五百万!”虞诗就差指着蒋天的鼻子骂了,“蒋助理,石歌岛也是讲法律的!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知道吗!”
“……”蒋天看向了虞诗旁边的傅亦时。
傅亦时面上看着无动于衷,心里早就是一团乱麻。
来镇上这么多天,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他害怕从虞诗那里坐实,她当初就是为了五百万,选择了弃他不顾。
五百万对普通人来说很有诱惑力,但他接受不了。
虞诗见蒋天在看傅亦时,自己的目光也落在了傅亦时身上:“是你妈妈跟你说,我拿了她五百万跑了?来来来,你现在打电话给她,我要跟她当面对质!”
傅亦时那双黑沉的眸子盯着她,将心里翻腾的情绪全部小心翼翼藏在了眼底。
时间在安静的车里被拉长,傅亦时拿着手机,点开了他妈妈电话。
虞诗看着电话拨出去,脑子里的一根弦猛然被拉紧。她忽然伸手挂掉了傅亦时拨出去的电话,手机屏幕很快黑了下来。
车里的沉默比刚才更甚,傅亦时眼底的黑色又多一些。
片刻后,他嗤嘲地勾起唇角,不是在笑虞诗,而是在笑他自己。
“虞小姐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对质吗?”再开口时,傅亦时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虞诗哈哈笑了两声,神色看上去十分尴尬:“我不是害怕跟你妈妈对质啊,我是不能暴露我的行踪。反正我是没有收你妈妈一分钱,既然她说我收了,你让她拿出证据来啊。转账记录总该有吧?”
傅亦时收起手机,神情和语气很淡:“她说给了你一张银。行卡。”
“银。行卡?”虞诗呵了一声,“卡是谁的名字?这个年代大家都是手机支付,我用写着她名字的卡得多不方便?”
“事情很简单,只要打个电话给她就能问清楚。”
“……为、为什么我就得自证清白呢?既然她说我拿了她五百万,就让她拿出证据啊!”虞诗据理力争,“只要给了我钱,总得留下点痕迹吧!”
虞诗今天才知道,原来当初她离开,傅亦时的妈妈还给她泼了这么大盆脏水在身上。
难怪傅亦时刚见到她的时候,说她是卷款潜逃。
“虞小姐,既然你没有拿钱,又为什么心虚呢?”蒋天原本见她这么义愤填膺,都相信她的说辞了,可一提到跟傅总母亲对质,她又不敢,这事情就显得很奇怪啊。
“我都说了,我不是心虚,我是不能暴露。”
“……你是干了什么事?总不能是通缉犯吧?”
虞诗:“……”
“够了。”傅亦时出声打断了他们,“就这样吧,我妈说她是自愿把钱给你的,她都不追究,我也不想追究什么。”
虞诗:“…………”
她当然不追究啊,因为她就没给过钱啊!
虞诗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以为她已经很能演了,没想到傅亦时的妈妈更能演啊!
这一边给她扣了顶大锅,一边还装上了好人。
姜还是老的辣呵!
“傅亦时,我再说一次,我没收过你妈妈的五百万,她要是硬要诬陷我,你让她拿出证据来。”虞诗拿手给自己扇着风,降着火气,深怕自己气出什么好歹来,“你妈妈只找过我一次,也确实说要给我钱,但当时的事你都知道的!”
一年前,虞诗跟傅亦时从酒会上回来,这事一下子就在他们圈子里传开了。
虽然有不少人看傅亦时和秦欢的笑话,但傅亦时的目的却达到了,秦家主动提出了要取消联姻。
为了庆祝这阶段性胜利,傅亦时特地在天下居定了席,请虞诗吃大餐。
天下居的菜在a市是出了名的贵,要虞诗自己花钱的话,她是肯定舍不得选这里的。
但傅总就应该在天下居吃饭,这才配得上傅总的身份!
为了表示对天下居的尊重,虞诗早上特地只吃了两片饼干。
菜是傅亦时提前定好的,虞诗跟着傅亦时一路去了楼上的vip包间,路上还瞧见了一个男明星。
虞诗按捺住想要拍照的冲动,优雅地跟着傅亦时走进了为他们预留的包间。
“傅总,请问是现在就上菜吗?”vip包间都是一个包间配一个专人服务,服务员在他们入座后,就礼貌地上前询问。
“嗯,上菜吧。”傅亦时猜虞诗肯定饿了,直接让服务员开始上菜。虞诗拿着筷子端坐在那里,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幼崽。
这模样过于可爱,傅亦时看着她,不经意就勾起了唇:“你该不会是没吃早饭吧?”
“……”虞诗开始在心里反省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露骨了,“吃了,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