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一回府, 便见素膳在书房等着了。她手里拿着一张银票,见了她就奔过来,“姑娘, 你没事吧?”
折绾笑着道:“真的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进宫一次。”
“太后娘娘还叫我下回进宫呢。”
素膳早早就来等着了,心口不安得很, 听闻此话才安心下来, 立马将手里的银票给折绾:“喏, 这是我一个人谈下来的。那边的老掌柜见我是个小姑娘还以为我好糊弄, 殊不知我有周掌柜指点,对方要堵我的话, 我都提前和素兰操练过了。”
还操练过很多次了。
于是事事顺心, 竟然很顺利的就跟对方说好了。对方还付了定金。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提供给客栈鲜花饼的单子, 但也已经很好了。
折绾就道:“你看, 之前你为了这笔生意操练那么久,周掌柜帮你, 素兰陪你,若是你还不管不顾跟着我去宫里, 那多伤她们的心啊。”
素膳也觉得不好意思, “是。”
如此, 她跟姑娘都有好事发生,可谓是好事成双。
折绾牵着她的手进屋, 看看西边,“还没有回来吗?”
墨月立马道:“大少爷已经带着川哥儿回来了。在前院正收拾院子呢, 说是要做学堂。”
折绾:“武老先生来了吗?”
墨月:“来了, 在客居了。”
折绾:“我知晓了。”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刕鹤春没有叫她跟着去请武老先生, 她就在家里忙活做学堂的院子,忙活武老先生的客居。
忙了一整天,刕鹤春还说:“你不该把屏风放在中间的,那般风水不好。”
可明明屏风摆在那边正好看。
折绾如今想来还觉得可笑。
刕鹤春这个人讲究的时候还是有些讲究的,那就让他自己讲究去吧。果然,过了一个时辰,莹姐儿过来玩,嘟囔道:“大伯父还在那里摆弄屏风。”
搬来又搬去,她都看困了。
她很是佩服川哥儿,“他好厉害,无论大伯父摆得多难看,他都说好。”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折绾觉得莹姐儿简直是个开心果。她逗小姑娘:“那你觉得摆在中间好看吗?”
莹姐儿:“好看!就该摆那边。”
折绾当场编了个花环给她。
……
另外一边,玉小姑娘回府之后,便被众人围着问。
玉老夫人先问的是女儿玉妃,“你姑母见你进宫,可曾说什么?”
玉小姑娘点点头,“姑母问我怪不怪她。”
玉老夫人眼皮子颤了颤,“你怎么说的?”
玉小姑娘:“我说不怪。我知道宫里不好便可以不去。但是姑母却必须去。”
她认真道:“我是真不怪姑母的。即便被太后留了下来,我也不怪。我还可以去陪着姑母。”
玉老夫人欣慰,“你理解你姑母,便能让她心安了。”
而后看向儿媳妇,“你很好,教出来的女儿也很好。”
玉夫人这才上前搂住小闺女坐下,跟玉老夫人道:“母亲,阿姐为我们家付出良多,我们都心痛她。”
但等到只剩下母女两个的时候才拍着女儿的脑袋道:“你今日没闯祸吧——宫里还是少去!”
玉小姑娘摇摇头:“没有的。阿绾姑母很是照顾我,什么都替我圆着话。太后娘娘说,让我和她以后时常进宫坐坐。”
玉夫人叹息,“太后也寂寞得很。”
等了等,又问:“听你这般说,刕少夫人是个伶牙俐齿之人?”
她之前还没有跟刕少夫人面对面交谈过,只在宴席上打过几次照面,印象不深。但是能在长姐去世之后成为继室,再搭上玉岫和孙三娘的路子,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可出乎意料的是,女儿却道:“不是。她口舌并不伶俐,且不喜欢多说话。”
玉夫人好奇:“是么?这般的人怎么周旋在众位夫人之间?”
玉小姑娘也不知道了:“她真的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说话的是岫姑母,阿绾姑母一般是坐在一边笑着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说个不停不断逗趣的是玉岫姑母,一般像她们这般的人家,都是坐在那里听别人说好笑的事情。
她就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跟阿绾姑母在一起很舒服。要不是差着辈分,我是愿意跟她义结金兰的。”
玉夫人笑起来,“你这孩子,傻乎乎的。”
但也道:“这回也算是感谢她护着你了——我听你说,她是自己置办了铺子?”
玉小姑娘便小声道:“我听玉岫姑母说,她出嫁的时候折夫人没有给铺子,她就自己置办起来了。如今都三间铺子了。上回我做的赏花宴鲜花饼就是她家铺子做的。”
玉夫人想起来了,她也尝过那个饼子,确实很不错。玉小姑娘就道:“母亲,你还记得周家叔祖母吗?”
玉夫人一时之间没想起来,玉小姑娘道:“就是那个行商很厉害的啊。”
玉夫人想起来了。她哦了哦,“怎么了?你碰见她了?”
玉小姑娘:“她被阿岫姑母介绍给阿绾姑母了。如今正在给她打理铺子呢。”
玉夫人唏嘘,“那也是个倒霉的。”
但听了这话之后,倒是愿意跟周娘子做生意,“你肯定还是要去英国公府道谢的,到时候你问问刕少夫人,我的铺子里面有一批陈年布料愿意低价卖,问她要不要。”
玉小姑娘好奇看过去:“母亲还管铺子啊?”
玉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管这个做什么!只是这些布料堆好几年了,每年管事的来报账都说几次,我就记住了。”
“正好,卖给她做个人情。”
……
折绾没曾想,生意就这样找上了门。她笑着应下,“好啊,要多谢你母亲了。”
玉小姑娘道:“我母亲说,那批布料是从江南高价得来的,本是时兴的花色,她也是听了管事的说得天花乱坠才答应。结果到了京都却卖得不好。”
母亲就生气了,觉得自己没面子,于是也不让低价卖,只堆在库房。
她啧啧道:“但那管事的忠心,从不贪墨,母亲便继续用他。就是吧,那人说话很不周全,每次来了还要提一次这些布料,想着尽快出手,可母亲恼得很呢,根本不理他。”
高门贵女哪里看得上这点东西,就是烂掉也不愿意丢面子低价卖,一定要让布料卖出个高价来才行。谁知道最后便宜折绾了。
这可真是好生意。折绾笑起来,“你这是帮了我大忙了。周掌柜定然也欢喜。”
玉小姑娘:“能帮上你就好。我母亲说,下回要请你去我家吃顿酒。”
京都的妇人家人人都爱喝点酒,折绾还想酿花酒出来卖,她道:“到时候酿好了便叫你来尝尝味道。”
这事情玉小姑娘喜欢做!
她要走了,折绾还要送些花篮子给她带回去,“都是我自己插好的,往常也往送宋家和勋国公府送,她们都说好看。”
确实是好看,玉小姑娘揽着折绾的手好奇道:“我见你还有个花草铺子,以后还要卖花草吗?”
折绾点点头,“是。”
她犹豫了一瞬,又问:“阿绾姑母,你是喜欢做生意吗?”
又是这个问题,似乎亲近的人都喜欢问这句话。折绾这回能回答得更加仔细一些了:“也不算是。只是我现在觉得从买下一个铺子开始,选人,用人,买材,拿到生意……无论结果如何,我认真去做,做了,就很舒服。”
玉小姑娘:“我懂,就跟我喜欢办赏花宴一般,从选花,写请帖,下帖子,最后宴客是一般的。”
折绾没有反驳她。也许是一样的吧。
但她能够反驳刕鹤春。川哥儿的学堂收拾出来了,刕鹤春兴致勃勃,想要亲自为院子写个名字。
折绾:“叫武老先生来取吧,他是教书育人的,心境肯定跟你不一样。”
刕鹤春:“有什么不一样。”
折绾放下手里的兰花,看了一眼他那些写在纸上备用的名字,从中挑了一张出来:“你是不是想着取名叫这个?”
刕鹤春一看,上面写着玉嶂轩三字,确实是他最喜欢的。
折绾:“玉嶂拥清气,莲峰开白花。”
川哥儿大名刕清川,取玉嶂二字确实很好。但她记得后来刕鹤春又嫌弃这个名字不行,“玉嶂是积雪的山峦,实在是不好。”
他觉得川哥儿的才学被积雪压住了,所以才显得愚笨不堪,于是又折腾着换牌匾。最后去长姐的库房里取了一块好木头出来请人雕刻,取了“寄春君”三个字。
寄春君是梅花的意思,是武老先生取的。期许川哥儿如同梅花一般百折不挠,凌寒自开。
折绾当时听不出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冬日里,不都是有雪么?但是川哥儿却因此丧气,“父亲连玉嶂两个字也不肯用在我身上。”
她只能宽慰,“寄春君听起来就好一些。”
如今,她倒是听得出一些区别了。寄春君确实别有一番生机。
折绾摇摇头:“刕鹤春,叫武老先生取吧,你这个名字不好。玉嶂积雪,你肯定会后悔的。”
何必要再折腾一遍呢?白折了一块好木头。
刕鹤春却笑着道:“你这个人,倒是咬文嚼字。玉嶂即便积雪又怎么样?”
他坚决不改,就要玉嶂两字。
折绾也没坚持,“随你。”
最后肯定是要改的,到时候气得拿斧头劈牌匾的还是他。
她抱着一堆兰花就要去书房,刕鹤春看见了,便问,“兰花长大了?不是说要给母亲的么?”
折绾头也不回,“母亲不喜欢兰花。”
刕鹤春:“是吗?”
他倒是不知道,但也有话说,“母亲不喜欢兰花你做什么还要种?”
折绾笑了笑,“我种的时候你也没说啊。”
她去书房了。刕鹤春啧啧出声,“我不说你就不知道问?”
但人家已经走远了,根本听不见!
他就嘀咕几句转身出门,觉得跟折绾说话没意思极了。
……
川哥儿请了先生,升哥儿自然也要请先生。这回是分开请的,玉岫道:“我亲自去请来的,是个好先生,给升哥儿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