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犬戎而言,战车犹如巨兽,行进间的轰鸣即是丧钟。
首领们拔高嗓门,竭尽全力主持局面。
奈何部众吓破了胆,深植在心中的恐惧瞬间爆发,压根不敢上前迎战,纷纷转身想要逃离,场面混乱不堪。
部落勇士不断挥舞长鞭,试图拦截部众,让众人冷静下来。怎料鞭打不再奏效,非但没能稳住局势,反而火上添油,使得混乱加剧。
一万三千人乱作一团,局部发生踩踏,惨叫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
前方的人惊恐万状,不断向后推搡。后方的犬戎视野不明,只能看到漫天扬尘,耳闻轰鸣声,却不知发生何事,移动速度缓慢,阻塞逃生之路。
部分人拼命想要脱身,另一群人却是一动不动,彼此间发生碰撞,浑似两股浪潮互相挤压,横亘在荒原之上。
部落勇士陷入人群,奋力想要冲出,却发现寸步难行。
部众惊慌失措,心中泛起狠意,为逃命不顾一切。
有人盯上勇士的战马,趁勇士不注意,裹着污泥的大手从背后探出,指节粗大,指甲锋利,仿佛坚硬的兽爪,凶狠抓在勇士身上,强行将他拽下马背。
“谁?!”
突然间遭到袭击,勇士来不及抓住缰绳,带着恐慌向一侧栽倒。他挣扎着发出求救声,却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战马受惊扬起前蹄,被数人合力控制住。
一名犬戎爬上马背,很快被另一人拽下。后者取而代之,马上遭遇到相同命运。
围绕着一匹战马,犬戎展开激烈争夺。落马的勇士早被遗忘,淹没在人潮中,无法爬起身,手脚都被踩断,身体变成一滩肉泥。
类似的场景不断发生,两军尚未短兵相接,犬戎已经自乱阵脚。
首领们目睹惨状,逐渐看清楚局势,很快做出同样选择:“撤退,走!”
逃跑或许还有生路,留下强撑只有死路一条!
首领们迅速调转马头,为能顺利脱身,不惜挥舞兵器排开人群。
“诸侯国兵至,随我撤走!”
首领们一边大吼一边挥舞刀剑,不分哪部部众,胡乱砍杀一气,接连冲出混乱的人群。
十几人全身染血,凶相毕露,先后召集部众向北逃窜。
前方陷入混乱,队尾的犬戎还能带走。能跑多少算多少,回到荒漠就有活路。至于混乱纠缠的数千人,他们固然觉得肉疼,却也只能舍弃。
“留下他们,或能抵挡战车。”髡部首领甩掉石斧上的碎肉,样子凶神恶煞,语气也是异常凶狠。
既然带不走,就全部充当肉盾,用来拖延追兵,方便他们逃脱。
首领们沉默不语,态度出奇一致,全部赞同髡部首领所言,没有一人提出质疑。
“走!”
犬戎一分为二,首领们率残部出逃,拥挤在一起的部众被舍弃,正面遭遇战车冲撞。
上千辆战车一字排开,驾车的不是奴仆,而是全副武装的甲士。
国君们站在车上,身侧并无甲士护卫,各自手持兵器当先发起冲锋。
各国甲士紧随国君出战,军阵中有鼓车同行。
顾名思义,车上架起战鼓,赤膊的军仆交替落下鼓槌,挥洒豪迈为大军助威。
鼓声隆隆,一路向前。
犬戎变作惊弓之鸟,集体陷入绝望。
“杀!”
林珩的战车一马当先,车身上的玄鸟图腾赤金耀眼,奔驰中拖曳金辉,如神鸟降临凡世。
宽大的车轮压过地面,轮轴两端凸出尖刺,不仅能撞碎马腿,更能将人拦腰折断。
战车飞速逼近,犬戎预感到大难临头,不再一门心思向后挤,试图从两侧绕过。
想法虽好,终难以实现。
控弦声突起,黑色箭雨漫过长空,飞跃奔驰的战车,呼啸着凿向犬戎。
各国甲士一起开弓,晋的强弩,宋、后、朱等国的强弓,曹、巩、纪、许的长弓,以及蕲国的硬弓,皆在这一刻拉满。
箭矢密不透风,铺天盖地。蔚蓝的天空被遮挡,恍如黑云笼罩,沉甸甸压向犬戎头顶。
犬戎惊慌失措,数千人拥挤在一起,使得箭矢落下时根本没有空间闪躲。
裂帛声中,血光飞溅。
中箭的犬戎接连倒在地上,有的被射中要害,当场气绝身亡;有的一息尚存,未死在箭下,却遭遇族人踩踏,在混乱中断绝呼吸。
经历过一波血洗,犬戎少去数百人,终于变得清醒。
“不能乱,拿起武器!”
“散开,冲上去!”
“靠近战车,他们不敢放箭!”
残存的勇士发出吼声,组织部众拿起兵器。
诸侯国兵强悍勇猛,距离太近,逃跑必然是死路一条。不如豁出去搏上一搏,或许能绝处逢生找到一条生路。
吼声中,多数犬戎拿起兵器,壮起胆子冲向诸侯战车。
“杀!”
犬戎主动送上门,机会不容错过。
想起林珩之前的提议,哪怕是同胡部多有来往的许伯,这一刻也不免双眼放光,看向冲来的犬戎,活似在看大块的肥肉。
“截杀!”
战车奔驰间,国君们接连下令。旗令迅速传达,鼓声为之一变。
追随在车后的骑兵和步甲变换阵型,从高空俯瞰,如同张开一只又一只口袋,只等猎物自投罗网。
犬戎发现鼓声变化,却已经没有回头路。
第一批部众冲至车前,尚未来得及靠近车身,直接被战马撞翻。
战马发出嘶鸣,去势不减,踏着犬戎的尸体继续前冲。
看到同族的惨状,犬戎不敢再硬碰硬,有意避开战马,从侧面攻击车上的国君和甲士。
“从两侧冲!”
“用箭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