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铿锵,踏碎一朵朵泥花。
沿途林木疾闪而过,景致飞逝,在耶律妙妙娴熟精湛的驭马技巧下,骏马又快又稳,山川草木皆化为模糊背景。
姜守中鼻翼轻嗅,萦绕于鼻端的皆是少女秀发所散发的淡雅幽香。
望着英气勃勃的少女,男人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对方驰骋于草原上的飒爽英姿——
少女衣袂飘飘,长发飞扬,马蹄踏破青草,带起一片片涟漪,与蓝天白云、绿草黄花共同绘就一幅如诗如画的草原画卷。
那份洒脱豪迈、灵动自如的风采,犹如一颗草原上的明珠,眉眼间皆是傲骨风华。
一时间,男人心头不禁微微颤动,仿佛有一根无形之弦,于此刻被轻轻拨动。
男女之间的情爱本就很奇妙,如同一幅繁复且细腻的织锦。
有细水长流的脉脉温情,恰似山涧溪流,悄无声息却持久不息。
就如他和叶姐姐。
有电光石火间的一见钟情,犹如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点燃心底的炽热火焰。
就如他和前妻红儿。
有某个时刻触动的情感喷发,如同春日花朵在阳光照耀下突然绽放,心灵的壁垒骤然瓦解。
就如此刻……
回想两人初次见面时的生死对敌,到此时亲密相依,虽然过程中有法相的影响,但潜移默化中的情感变化,却是从本心出发的。
无论是耶律妙妙,或是姜守中。
若无好感,勾引只会徒增厌恶。若无感动,相伴只会索然无味。
耶律妙妙毕竟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女。
感情白的如一张纸。
当纸上黑白色的憎恨被一点一点剥离掉,涂抹上彩色的日常点滴,涂抹上鲜艳的生死记忆……少女眼中的憎恶,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喜欢。
况且身为草原女子的她,本就是敢爱敢恨的。
从这一方面来说,法相并未改变什么,只是在催化,将一张张横在男女之间的纸,强行捅破。
哪怕最后暴露了目的,可旖旎的过程并没有被抹去,两人之间那点点滴滴的暧昧记忆,依旧是粉色的,千丝万缕缠绕住彼此。
姜守中双手不自觉环紧了少女纤细柔韧的腰肢,轻声说道:“要不你留下吧。”
“什么?”
风声呼啸中,耶律妙妙没听清楚。
姜守中失神了片刻,却没有再重复那一句话,就像是丢在了风中,远远抛在了两人身后。
两人的身份,在天在地。
两人脚下的路,截然相反。
他不可能为了她去燕戎,她也不可能为了他留在大洲。
许久,姜守中大声说道:“我说,你以后一定要记得八抬大轿娶我啊。”
“滚!”
少女扬起马鞭作势要抽在男人的腿上,但最终只是落在马儿身上。
少女唇角微微扬起。
……
一路上两人风餐露宿,好在没再遇到暴雨暴风天气。
野外休息时,耶律妙妙便枕在男人腿上,望着星空,听着姜守中讲一些关于星系的知识。
少女对那些所谓的科学知识不感兴趣,唯独对男人所讲的神话故事感兴趣,比如牛郎织女。
而她最喜欢的,是姜守中无意间吟出的一首词。
叫《鹊桥仙》
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让少女沉醉了很久,又止不住的伤感。
偶尔到湖泊休息,耶律妙妙顽皮心作祟,故意往男人身上泼水,于是姜守中也不甘示弱的反击,很快二人便都成了落汤鸡。
偶尔耶律妙妙会手把手教姜守中一些骑术技巧。
教着教着,少女会故意使坏让马儿受惊,看着男人被差点颠簸下马背的狼狈模样,然后哈哈大笑,最后又被男人摁在马背上打屁股。
时光在点滴中流逝,情感在无声中流淌……
三天之后,二人终于来到了凤城。
不过要通过边关,还需要前往较为边远的陇肃镇的飞虎关,大概有多半天的路程。
“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找二两啊。”
耶律妙妙牵着马,与姜守中走在繁华熙攘的街道上。
因为接近于边关的缘故,不同文化所碰撞交织的异域风情在城池街道上显得尤为浓厚。
来往行人之中,商旅占了多数,服饰斑斓,操着各种方言俚语。或是肩挑手提满载货物,或是驾驭着装载丰厚商品的骆驼队伍,对习惯了京城的姜守中来说别有一番风味。
姜守中说道:“只能等那女人自己找来,要不……”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提议道:“要不我先送你到陇肃镇,把你送出边关如何?”
“别呀。”
耶律妙妙俏脸一变,连忙说道,“找二两才是最要紧的,反正都到凤城了,不差那么一两天。我觉得,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来……”
越到离别时,少女内心便愈发不舍,试图找各种理由拖延。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行,先找个客栈住下。”
看到男人脸上的笑容,仿佛对方戳穿了她的小心思,耶律妙妙俏脸发热,呲着小虎牙,伸手拧了男人手臂一下,“还笑,把敌国公主放跑了,以后我带领大军来打你们,有你哭的时候。”
“我在家等你。”
姜守中轻轻拍掉少女肩膀上的些许尘土。
不知为什么,男人随口的一句平淡话却不经意间戳到了少女内心深处。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烙印在少女心房。
仿佛丈夫在对远行妻子的叮咛。
等到她某一天疲惫归来时,有那么一个人始终如一地在家门口等待着她。
耶律妙妙低下头,眼睛有些涩涩的,低声嘟囔道:“脸皮真厚。”
两人找了家客栈。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上楼的时候,恰巧碰到同样来住宿的金鳌和珑妹二人。
双方大眼瞪小眼,气氛颇为尴尬。
金鳌面色怪异道:“我说姜兄弟,你不是去邴州了吗?”
姜守中打了个哈哈,“正好有个亲戚在这里做生意,过来看看。对了,伱们不是要去同州吗?怎么跑来凤城了?”
金鳌干笑道:“巧了,我这边也有个亲戚,有点事找他。”
“这样啊,那真是巧啊。”
“是啊,是啊,我和姜兄弟真有缘。”
“哈哈……”
两人寒暄了几句,开了房间,各回各屋。
进入房间后,姜守中脸色沉了下来,喃喃道:“这家伙不会在跟踪我吧。”
不过一想到梦娘就在身边,对方若是跟踪,梦娘肯定会有所察觉,提醒他的。
只能说,巧合了。
……
另一边,金鳌进入屋子,挠了挠头皱眉道:“这小子不会在跟踪我吧。”
珑妹柔声道:“只是巧合罢了。”
金鳌咧嘴笑一乐,“那就说明有缘啊,跟我有缘,就是跟我家宗主有缘,果然他们两个是有姻缘的。不错不错,这下老金我更有信心了。”
金鳌说道:“珑妹,你先在客栈等着,我先去找私贩弄个关牒文书,顺便找个商队,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跟着商队安全一些。”
“嗯。”
女人点了点头。
……
一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姜守中与耶律妙妙终于得以暂歇。
两人沐浴更衣,洗去满身疲惫与尘埃。
姜守中换上洁净的布袍,气度沉稳,而耶律妙妙则身着一袭新裁的翠色罗裙,更显得风姿动人。
简单吃了些东西,耶律妙妙便娇声央求着姜守中陪同她游逛街市。
那欢欣之态,仿若雏鸟待哺,娇俏可爱。
离别前的少女总是想留下更多的回忆,想要和喜欢的人多缠绵一会儿。
这时候的她也不讲究矜持了。
毕竟从小生长在草原,放开心态后便是独有的热情。
而姜守中也不再过于谨慎的强留少女在客栈,尽量宠溺着对方。
步入熙熙攘攘的街道,耶律妙妙犹如一只欢快的小鸟,穿梭在人群之中。时而驻足观赏精美的绣品,时而对摊上的小吃垂涎欲滴,时而拉着姜守中去茶馆听说书人讲故事……
发现讲的故事没有姜守中讲的好听,又拉着姜守中去看街头卖艺表演。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赏玩各类奇巧之物,品尝地方风味小吃,偶尔还会参与到街头艺人的表演中。
姜守中始终陪伴左右,任她如孩子般天真烂漫。
这一刻,仿佛两人留在世间的纷扰皆被抛诸脑后,唯剩下二人共度的温馨时光。
直到夜晚,游玩疲惫的二人才回到了客栈。
姜守中买了很多东西,大包小包一堆,有精巧的小物件,有胭脂水粉,有街摊上少女喜欢的首饰,还有一件姜守中偶然看到的燕戎精致裙服。
回到客栈,一身汗的耶律妙妙便迫不及待地回自己的房间沐浴了。
顺便拿走了那套姜守中买的服饰。
姜守中在房间内简单清洗了一下,思考那女人什么时候会带着二两来找他。
这一路和耶律妙妙相处期间,他也在思考那女人找他的目的。最终姜守中想起了院长葛虞龙,在他离京时给的一封任务信。
姜守中猜测,那封任务信可能不是六扇门安排的任务,而是皇后娘娘的。
毕竟一开始葛虞龙就明确说明,皇后找他有事。
只是被江漪给破坏了。
如果这份信件真是皇后交给他的任务,那这个金衣女人,极有可能是皇后的人。
当然,姜守中没办法直接猜到皇后。
谁能想到一国皇后是个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绝世高手。
而且当时山洞内,洛婉卿虽然在击杀洛洺堂时透露了父女关系,但两人声音被洛婉卿屏蔽——身为皇后,千里追杀老爹这种事,能低调就低调。
要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对皇室脸面也不好,虽然她不在乎,可身份摆在这里。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