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元信这些年,最后悔的事,莫过于入朝当官。
早年间,他也没想过自己最终会每日点卯,在朝廷里领着俸禄,日日进出皇宫。
更没想过,还会遇到赫连容这样不讲道理的病人。
他和赫连容的孽缘,还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不过他也懒得废话。
今日在太医院窝着,数着场外不知几多“梨花”,他都要困睡着了。这宫里,在身份上能指使得动他的人,其实就两个。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后。
皇帝呢,不要命,也不要他看;太后就更加不可能让他看了。
尽管医者父母心,就算太后召他去,出于救人心切,宗元信还是会去的。可他相信自己的医术,但太后不信呐。
她怎么可能会信任皇帝的人?
宗元信只好继续窝着。
然后因为太无聊,太无趣,他还花了不少时间,在外面出义诊。反正朝廷出钱养他,又不要他干事,他索性将时间都给了外面的穷苦百姓。
要不是因为今日实在是太冷,宗元信懒得动,不然乾明宫的人,未必能找得到他。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乾明宫。
好笑的是,让他进宫做官的人是景元帝,可是从来不将自己的命放在心上的人也是景元帝。
皇帝的心思,外人实在难以揣测。
可要宗元信来说,那就是犯贱。
明知能救命的人就近在咫尺,却偏偏不肯召,这不是犯贱是什么?这天底下,怕是没比这位皇帝作得更厉害的人。
在乾明宫外,宗元信吸了吸鼻子,对迎着他的宁宏儒说道:“你们将那香都燃上了?”
宁宏儒笑道:“正是,全赖宗御医的本事。”
那批沉香经过宗元信的指点所做出来的香,到底是真的管用。
就是……
宁宏儒欲言又止,还没说话,宗元信已经走到了正殿外,鼻子又动了动,这脸当即耷拉下来,“他在正殿没燃?”
宁宏儒苦笑起来:“您也知道陛下是什么脾气。”
宗元信知道,宗元信可太知道。
他拉着马脸就进去了。
殿内,明显刚刚沐浴过的景元帝朝着他颔首,“坐。”冷淡的声音下,宗元信也毫不客气,就在他的边上坐下。
“手。”
宗元信从医药箱里取出了脉枕,让景元帝将手伸过来。
景元帝依言而动,宗元信拧着眉开始给他诊脉,这眼神也没停,正在皇帝的身上瞥来瞥去,最后盯着他的脸瞧个没完。
宁宏儒早就习惯他看病时的怪癖,老神在在地守在边上。
他的脚趾还很疼。
被石丽君踩的。
整整两次。可他娘的疼了。
不过宁宏儒知道这是他该的,殿前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回来时也听说,这燃香不防水,的确是本该注意到的疏忽,若非陛下……
宁宏儒的视线忍不住落到殿中两人的心上。不仅是他,石丽君也同样如是,这殿内除了他们外,此刻并无他人伺候。
“唔,”良久,在交替看完两只手,检查完景元帝的脸色和舌苔后,宗元信的脸色有些凝重,“你要是早些肯治,就不会这么麻烦。”
宁宏儒脸色微变,下意识说道:“宗御医,难道是治不了了吗?”这本来是逾距之举,可等了这么久,皇帝陛下终于愿意让宗元信看病,要是落得这么个答案……
宗元信飞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何时说治不了?”
宁宏儒:“这便好,这便好。”
宗元信重新看向景元帝,此刻皇帝幽幽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却好似感觉不到那冰冷的重量,开口:“我从遇到你的时候,都同你说过,你身上这病,实则病根为毒,若不尽早拔除,你早晚都得死。当初你不肯治,怎么现在,又肯治了?”
宗元信这不客气的话,若是别个,根本不敢说。
可他偏偏是宗元信。
这么多年,跟在景元帝身后上蹿下跳,想要给他看病,结果一直迟迟得不到回应,还巴巴跟着进宫想看的宗元信。
宗元信想,不只是景元帝犯贱,他也是,他也真他娘犯贱。
看到那些个奇特的脉象,特殊的病人,他就挠心挠肺想看,病人不肯给他治,他就打晕了病人拖回去治。
好霸道,好强买强卖。
这么强买强卖一人,这些年偏偏撞上了景元帝这么个铁板。
打,又打不过。病呢,还是想看。
可他问这话,并非无的放矢,宣泄这些年的郁闷,更是在确认病人的意愿。
有些治疗,一旦开始,中途后悔不治的痛苦麻烦,还不如一开始不治放着来得好。
景元帝身上的“病”,就在于此。
碍于他从前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命,宗元信生怕他是一时兴起,开始想折腾起自己的寿数。
景元帝慢吞吞地抬眸,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养了一只,小狗,很弱,很倔,很容易死。”所以,为了小狗不那么容易死,他只好多努力,再多活几年。
宗元信微愣,脸色更加古怪。
他瞅了景元帝几眼,没再问了,反而是朝着宁宏儒要了笔墨纸砚,开始坐在那开药方。
别看宗元信皱着眉,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他娘的,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给他等到了!
他的字迹那叫一个龙飞凤舞,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完后,他将药方放在边上晾。
“从今日起,陛下的衣食住行,由臣说了算,长命百岁不太可能,多活些年,总还是能做到的。”
“衣食住可以。”景元帝道,“行,不成。”
宗元信:“不行也得行!”
端得是霸气。
待宗元信交代完一切,被宁宏儒又亲自送出来的时候,宗元信左右看了看,低声对宁宏儒说道:
“正殿内的香,要是能燃,还是让燃上。”
宁宏儒不着痕迹点了点头。
宗元信长叹了口气,忽而又道:“陛下养着的,不真的是小狗吧。”他背着手咂摸了会,又咧开嘴摇了摇头,也没打算听宁宏儒的回答,摆了摆手就离开。
宁宏儒驻足,看着宗元信的背影渐渐走远。
忽而,他也笑了。
…
“惊蛰,你怎么不是条小狗?”
御膳房外,明雨哀嚎一声,抱住了惊蛰,脑袋在惊蛰的肩膀上滚来滚去,那叫一个惨痛。
惊蛰:“去你的,你才是狗。”
他作势要咬明雨,却又去拍他的肩膀,“受委屈了?”
唔,可是明雨看起来胖了。
脸也跟着圆乎起来。
明雨:“没什么。”
他撇了撇嘴,站起了身。
掩盖在他衣服下的,是他两条青痕遍布的胳膊,那都是藤条抽出来的。
明雨跟着朱二喜学习,从中受益了不少。可朱二喜是个严苛的人,一旦有错,就会教训,所以刚来的时候,明雨每天都被打。
但明雨没觉得哪里有错。
他知道在宫外做学徒,只是包吃住而已,连钱都没有,就这样都未必能学得上手艺。而他现在,跟着朱二喜学习,月俸涨了,还能光明正大地跟着学,这是御膳房许多人都羡慕的事。
只是……
有时的确是累,好不容易惊蛰来看他,明雨当然要抓紧时间抱怨。
只是他的抱怨,惊蛰听了都要啐几口,“你想撸毛去撸别个,别摸我头了!”他脑袋都被晃晕了。
明雨怜爱地搓着惊蛰的小狗头,笑眯眯地说道:“要不要跟我进去吃点东西?别的不说,御膳房吃的东西可不少。”
惊蛰:“得了,我知道你没事就好,你忙着去吧。”
明雨抓着惊蛰不给走:“又不是饭点,怎会那么忙,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眼睛好像看到了谁,突然拉着惊蛰往殿内躲。
他动作很快,惊蛰见他严肃起来的脸色,也没再躲,轻手轻脚地跟着他进去了。
他俩躲在内里,听着外面好像是有新来的人来取膳,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这一来一往的时候,明雨一直都很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惊蛰就没打扰他,等到外面安静下来,他才压低着声音问:“外面的人是谁?”
“钟粹宫的。”
明雨也跟着低声:“你以后见到钟粹宫的人,可千万记得要绕道走。”
钟粹宫?
那不是贵妃的宫殿吗?
这不是饭点,他们的人过来做什么?
惊蛰:“你怎么会和他们惹出麻烦?”
黄仪结当然不对劲。
不然怎么可能接连出现在系统的任务上?
可是惊蛰没想到,明雨和他们也有来往。
明雨摇头:“不是,是一种……”他抓耳挠腮,像是很难解释。
过一会,惊蛰才从明雨的嘴里得知了来龙去脉。
明雨刚来御膳房,自然不能立刻上手去帮忙,朱二喜让他在边上看着别人怎么做,平时也跟着跑腿做工。
钟粹宫的人,他也见过几次。
他们那,一直都是一个和气的大太监带着几个人来抬的。不过那一日,是说钟粹宫的贵妃娘娘想吃口甜的,又是不上不下的时间,亲自来御膳房的,就不再是那个大太监,而是一位大宫女。
当时,御膳房留着几个小子在看着火,朱二喜自然是去歇息。
钟粹宫来人,御膳房立刻派人去找他。这活计得是朱二喜亲自来,其他人他不放心。
这跑前跑后的人,就是明雨。
等他忙完,将朱二喜亲自做好的甜食端到匣子里,再封起来,交给那位大宫女亲自带走后,他回头看着御膳房,就看到朱二喜站在鸡笼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知道,这宫里的吃食,谁都有份例。”明雨说到这里时,朝惊蛰解释起来,“有些主子爱吃鲜活的,就得现杀现宰,所以边上也会放着些活物。”
那些吵闹的叫声,在整个御膳房内,算不上非常明显,毕竟整个御膳房运作起来时,根本再听不到那些活物的叫声。
可是,它们在钟粹宫那位大宫女出现的时候,全部都非常安静。
安静,是御膳房几乎不曾有过的,哪怕是夜深人静的时刻,御膳房也是时刻开着火,预备着不时之需。
明雨的声音压得低低:“惊蛰,钟粹宫那位大宫女,肯定有问题。”
生物会本能地惧怕比它们强势得多的存在,可面对着他们这些整日来回走动的人,御膳房那些活物都不曾安静过,却又怎么在那位大宫女来之时,全都安静得像是死去。
在她离开后,又一只只恢复了活力,拼命扯着嗓子叫唤,就好像在发泄着某种莫名的惊恐。
惊蛰蹙眉,半晌后,他摸了摸明雨的手,轻声道:“你之后再见过她吗?”
明雨摇了摇头,“我见到钟粹宫的人,都会绕着走。”
惊蛰点了点头,又在心里和系统说话。
“你能检查明雨身上,可有问题吗?”
【系统的能量要不够了。】系统说出了一句话,近乎是“抱怨”,可那平平的电子音又很刻板,毫无语气的变化,【已经检查过,很健康。】
惊蛰选择性忽略了系统前一句话,对后一句话感到安心,而后又嘱咐了几句明雨,反惹得他笑起来。
“行了,她只来过那么一次,还是贵妃身前的大红人。她更记不住我这种小喽啰,就算她是个厉害人物,我躲着走也就是了。”明雨道,他之所以特地嘱咐惊蛰,不过是因为之前惊蛰在储秀宫伺候过的小主,就是黄仪结。
他也知道,惊蛰拒绝跟随黄仪结去钟粹宫的消息,这才特地提点。
两人说了会话,这才各自离去。
回到御膳房时,明雨看到朱二喜正蹲在大水缸边舀水。这水缸里面养着不少名贵的活鱼,得记着经常换水。
明雨忙跑过去帮忙,给递东西。
朱二喜看着干巴巴的,不过很有力气,很大的木桶就这么被他给抬起来了,“你和惊蛰,很熟悉?”
忽而一句话,让明雨微愣。
朱二喜认识惊蛰?
不然怎么会一口叫出来他的名字?
明雨:“他是我在北房的朋友。”
哗啦啦——
朱二喜将水都倒进大水缸里,将活鱼都重新转移进去,这才回头打量着明雨的模样。
明雨下意识站直了身,生怕又挨打。
虽然能学到好东西,可是挨打这玩意,能少,谁又真的喜欢?
那是真的很疼。
“还没开过火吧?”
朱二喜忽而道。
明雨:“还没有,正跟着几位哥哥们学习切菜……”他的话还没说完,朱二喜就打断了他的话。
“跟我来。”
朱二喜板着脸,背着手,带着明雨走到了一处刚收拾好的地方。
哑声:“切。”
平时没事,他们是不能随意乱动,也不能浪费菜品。
除非有朱二喜的允许。
听到朱二喜这么说,明雨忽而镇定下来,去取了东西,又握住了菜刀。
咚咚咚——
他开始切起来。
朱二喜就一直背着手在边上看着。
…
沿着京城中间长长的官道,走出去,再远些,就能开始听到叫卖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摆在了摊位上。
有人卖,就有人买。
这里是最最热闹的地方。
不过,会来这里采买东西的,到底还是富贵人家,因为这些能在边上摆摊的,无不是附近有着店家的。那些连店铺都租不起的家伙,自然也没资格来这里。
平头百姓,是不来这里买东西的。他们会去更远的西边。
虽然要走上较长的路,可是在那里买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才是真正物美价廉。
岑良做工的铺子,也在这里。
每个月初,她都会领上自己的工钱,先去把柳氏每个月的药钱给付了,再领上一个月的药,这才慢悠悠回家。
不过有些时候,她也不会立刻回家,而是会绕远路,去另外的地方。
有时,是去给娘亲买点果脯;有时,是去割两指长的肉,不多,但足够让她们尝尝肉味;有时……
岑良是去看他们的家。
不是现在的这个,是从前,他们住的地方。
对岑良来说,那处小小的宅院,是家,是根。
她没事的时候,总会去看看。
柳氏知道这件事,可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岑良又跑去看了。
曾经的岑府很小,而今匾额上,挂着的是许府。
岑良看了几眼,悄悄地走了。
只是她走得太快,却没有发现,原本一直紧闭着门的许府,今日却是打开着一条门缝。
有些许谈话的声音,从里面泄露出来。
“……这……主家……买……”
“……这是不卖……”
“呵呵,有商有量,才能成事……可不能……”
这断断续续的对话飘了出来,许久,这桩交易,就这么达成。
两边的人一起出来。
一边的垂头丧气,另一边的,则是气势高涨,正指挥着自己人,立刻将匾额给换了。
大大的容府,高挂在上面。
许管家面色白了白,看向刚才和他谈交易的男人:“于管事这是早就做足了准备啊。”
今日的交易,原本是不成的。
许管家这么些年一直在看守着许氏手里的铺子田庄,连带着这间宅院,也在他看管的名下。
前些日子,有中人找上门来,说是有人看中了这间宅院。
许管家都已经忘记这地方许久,还是中人提醒后,这才记起来。
这是主家的院子,许管家自然不肯将其卖出去。
这一次来谈,他也是打着回绝的主意。
可是偏偏在中人出去后,另一边的于管事靠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许管家,我听说……你的小儿子,最近又欠了一大笔赌债吧?”
许管家的脸色微变,看向于管事。
这世上的人,但凡有了弱点,就容易被人抓住痛脚。就算再怎么忠诚,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难道自己的孩子就不心疼吗?
于管事的话,还轻飘飘地在他的耳边。
“咱们都是各自为主家办事,主家就喜欢这块地,咱也只能为主子卖力。我懂许管事的为难,可是许管事啊,你的儿子,难道你就不心疼吗?”
许管家的小儿子欠下来的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哪怕许管家跟着许氏,在黄家里做了这么多年,也未必能拿得出来。
面对于管事的诱惑,许管家没法不心动。他做了这么多年,想要动点手脚,还是容易得很的。
可是签下了契书,看着于管事那做派,许管家心里又有莫名的不安。
这种不安来得如此之快,让他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
于管事笑眯眯地说道:“许管家,能顺顺利利地解决,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哥俩好地拍了拍于管事的肩膀,为他拂去一些小雪花:
“能不见血地解决此事,真的是,太好。”
怪异的语气,重复的话,让许管家忍不住哆嗦了下,猛地看向于管事。
但于管事已经向前走,背着手站在外面。
他也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得藏头露脸来做一桩买卖。
还是这么小,这么不值当的买卖,花大价钱也得买下来。
他抬起头,欣赏着刚挂上去的新匾额。
好大,好靓,好崭新。
希望那一位会满意,不要再突发奇想。
还是安心治病,不要乱折腾。
每一次发疯,命都要被吓没半条,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
钟粹宫内,贵妃正在吃茶。
不过,她杯子里的茶,与寻常人所吃的,绿色的,黄色的茶不尽相同,她的茶杯里放着的,却是鲜红色的茶叶,衬得茶水也有几分诡异。
雨石就在她的身边,不紧不慢地禀报着。
“乾明宫那边没探出来什么消息,不确定死了多少。”
黄仪结平平淡淡地说道:“都死了。”
雨石脸色微变,低声道:“是陛下发现了?”
黄仪结就笑起来,有些无奈地说道:“雨石啊,你以为,这位陛下,当真眼瞎了,心盲了,什么都不知道吗?”她的手指摆弄了几下茶杯,又放了下去,“太后做的事,不可能于他有利,但这些年,你不觉得整个后宫,很有意思吗?”
前些时候,皇帝常来钟粹宫。
也不如何,就是坐坐。
只是这样的待遇,哪怕她为贵妃,每次去拜见太后,不可避免会被其他的宫妃羡慕嫉妒。
难道她们不害怕靠近皇帝会有的下场?
徐嫔就是前车之鉴。
她在寿康宫住了好些日子,直到太后厌烦了将她赶回去,她才带着新的宫人,重新住进去承欢宫。
除了不得不来拜见太后外,几乎不能再其他地方再看到徐嫔的身影。
她被吓破了胆。
可这样的前车之鉴,似乎并没有阻拦其他人的欲望。她们害怕,却仍然渴望着景元帝的垂怜,哪怕只是这样无用的名声也好。
整个后宫真真是奇妙。
比起从前,黄仪结手里的蛊虫们,还更像是一个养蛊场。
彼此侵吞,彼此厮杀,又成为别人的工具。
正如同蛊虫之于黄仪结。
雨石:“主子,这些人,都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妄想能够一朝登天,全都是可笑的欲望。”
“你家主子,不也是因为这些欲望的驱使,不得不进到这宫里来吗?”黄仪结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与他们,没什么不同。”
雨石:“那才不一样,主子是为了家人才入宫的。”
黄仪结:“她们也是如此。”
甚至于,和她同一批的人,都是清楚景元帝会是怎样的人的前提下,方才入宫的。
这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入宫博得一场富贵。
雨石在黄仪结的身前跪下来,望着她说道:“主子,那些人入宫,或许是被迫,可更多的是自己主动入宫来的。谁都为了利益而来,她们有什么下场,难道您还要可怜她们吗?”
在雨石看来,不管太后有什么看法,可黄仪结身为贵妃,其他的宫妃便都是敌人。
黄仪结摸着雨石的头,笑了起来:“这可就太高看我了,我可没多余的善心。”
她的笑意收敛了些,她能护得住自己的家人,就已经足够,至于其他的人……正像是雨石所说的,入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富贵,这风险她们甘愿冒,她又何必阻拦?
“不过,要是没有太后的话,那主子和陛下,要是能生下个小娃娃就好了。”
黄仪结瞪了眼雨石:“甭想了,太后是不可能让陛下拥有自己子嗣的。”
或者说,黄仪结皱了皱眉,现在的皇帝,怕是从来都没有……她想着后宫这么多妃嫔,却从来都没听闻过有孕的消息……
主仆正在说话时,钟粹宫外来了人,是寿康宫的。
雨石面色微变,黄仪结却镇定地站起来:“替我换衣。”
太后,有请。
为的自然也是乾明宫闹出来的这一场。
当黄仪结坐下时,太后忽而说道:“皇帝杀了那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