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摸了摸鼻子,笑着道:“能解决就好。”
他心中稍安。
他过去也曾经历过。
利在君之死也。
另一边。
李斯去到书房,取出一份空白竹简,让李侪在一旁研磨,同时沉声道:“我大秦自立国以来,便接连创出三大创制,件件都是震古烁今的创新之举,当时天下臣民目不暇接,无不为朝廷震惊,当此之时,陛下是何等气魄,超迈古今,欲打造一千古之国,因而才有了后续宏阔无比的新政。”
听到胡亥的话,嵇恒也是莞尔。
不过。
李侪将墨汁研磨好,也是识趣的出了书房。
闻言。
他这几年过得并不舒心,甚至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因为始皇变了。
往往到了这时。
到最后君臣间的矛盾甚至是不可调和的。
如果只是这些,他尚且还能接受,但最令李斯有些惊恐的是,始皇似开始思索新政得失了,甚至在有意做一些改正,若只是就事论事,他自会尽力辅佐皇帝补正缺失,然从这两三年的情况来看,始皇更多的是对朝臣生出了猜忌。
说着。
荀子之学,表儒而里法,既尊仁政,又崇法制,就治国而言,与老派的法家有别,无疑是属于当世新法家,而当时秦国是吕不韦当政,吕不韦所著的《吕氏春秋》同样是一本大作,然《吕氏春秋》跟荀学不同。
他虽然心中振奋,但还是有些拿捏不定,迟疑一会,才在竹简上缓缓落笔。
始皇亲口说出了人定胜天四字。
“大秦若继续这样下去,当年选择吕不韦的道路,恐更为合适,然陛下当年自己主动放弃,意欲打造一个崭新的千古之国,因而大秦便只能在革新的道路上一往无前,奈何随着陛下身体抱恙,陛下越发趋于保守,也越发趋于求稳,天下日渐陷入到困步不前。”
“你或许都不知道,最近朝中不少人上书,想让陛下举行祭祀,还有就是祈神,就连宗正都有些动摇,这几日一直在给陛下劝谏,眼下有了解决之法,想必天下这股恐慌思潮也能消停了。”
李斯独自坐在席上。
他将这两份奏疏放在案上。
而后他重新拿出一份空白竹简,这次并未有任何停歇,洋洋洒洒的书写起来。
而他李斯又何惧所谓天意?
他过去缺乏的是皇帝的信任,这才是他真正不败的根基,只要皇帝信任自己,委自己以重任,他李斯何曾不是雷厉风行?何曾对天下事惧过?而且神鬼一说,他本就嗤之以鼻。
李侪眼中更显惊异。
始皇依旧本色荡荡。
当时他听到始皇的话,心中同样也是一惊。
李斯的第三子李侪面露异色,他可是清楚,这两三年,自己父亲可是变了不少,哪怕是在家中,也不苟言笑,尤其是经历了上次梁山宫之变后,更是谨小慎微,唯恐为人抓住把柄,为何今日去了朝中一趟,回来就变了性情?
近来,他听闻了一个传闻,即西城有一奇人,深受储君信任,扶苏每每遇事,都要与之商议,而且这传闻还称,扶苏很多决策都出于此人之手,甚至始皇也多次问计此人,他原本对此不以为然,只是今日始皇的转变,却让他生出了一抹异样。
见状。
他所学为荀子之学。
但言政道缺失,首要被指责的就是丞相。
当时,听到始皇这几句话,他心头一阵酸热,不禁老泪泉涌而出。
《谏降灾书》。
这种情况,君主同样清楚,因而他们会对储君变得十分警惕,而一旦听到一些风吹草动,加上心神敏感,废立太子的事,也就自然发生了。
担责的只能是丞相!
他又何以不恐慌?
他李斯既是大秦新政的总体制定者之一,又是总揽实施的实际推行者,帝国君臣对大秦新政的任何总体性评判,最重要的涉及者之一,而自古以来的鉴戒却是,君主是从来不会实际承担缺失责任的。
君臣之间本就是互相制衡、互相博弈,大秦帝国的问题就出在始皇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而且还为外界知晓,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也为了不引起君主的猜忌,臣子只能趋于谨慎,而君主为了维持威严,只能继续强撑着身体,最终帝国在短短几年内,情况每况愈下。
他淡淡道:“那些大臣未必想不到解决之法,只是身居高位,更注重利弊权衡,因而会变得十分的谨慎,尤其是始皇身体过去表露过不佳,这更是让朝臣生出猜疑,他们现在宁愿什么都不错,或者说甘愿随波逐流,也不会去轻易冒头。”
更重要的是。
“哈哈。”
前面宫中朝中传的沸沸扬扬,即便是他都感到了恐慌,眼下听到有解决之策,虽不知具体是什么办法,但只要能将这次的事平息,对他而言,无疑都是一件好事。
这些臣子就更热衷向储君靠拢。
闻言。
等将这份谏书写完,李斯擦了擦额头汗水。
变得保守,变得喜怒无常。
胡亥眉头一皱。
‘.’
李斯当即就醒悟过来。
他好奇的问道:“父亲,可是有什么喜事?”
嵇恒倒是能理解这些臣子的心思。
胡亥也轻蔑道:“朝中的那些大臣,一个个自诩学富五车,才智卓绝,结果遇到这些事,还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拿出,依我看,满朝大臣还不如你一人,也不知陛下为何要这么器重这些人。”
他又岂能不战战兢兢?
而且他也实在不愿见到自己一手谋划实施的帝国新政,最终走向人亡政息,甚至在有时,他还在暗中埋怨过始皇,天降英才济济一堂才创出了此等惊天动地的煌煌伟业,岂能因一时观念动摇而教它突然熄灭?
这还是他期许的雄君?
不过最终始皇并没有辜负自己。
始皇要的是绝对的法制至上,而非是将法作为治器。
‘天自然无为。’
“帝王暮年,臣子难当!”
也即是说,若是陛下真认为大政有缺失,那问题有且只能落到自己头上。
西城真有此等奇人?
只是此人真有如此才能,竟能说动陛下改变观念?
李斯心中还是有些存疑。
他摇摇头,不愿多想,等两份竹简烘干,将其放于袖间,大步出门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