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弱苦笑一声。
“请陛下三思。”
嬴政独自坐在帐中，眼中闪烁着缕缕寒光，他其实心中很清楚，政治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如果只针对一两个官署，就能让天下其他官吏都老实安分，那天下治理也就不会这么艰难了。
“当初殿下在‘官山海’时曾提出一个见解，便是将商贾的职能固定，即专职专任，臣认为此等办法同样可用在吏治上，关东糜烂久矣，想要彻底豁清非短时能做到，朝廷也不当如此迅猛，若是中途发生变故，反倒会让朝廷难以自适，因而当择其一点而攻之。”
“明主治吏不治民，便是其中道理。”
“而在灵渠修建的那几年，臣便明显的发现，修筑灵渠的官吏中多有不当之吏，很多官吏都犯下了‘纵囚’、‘不直’、‘失刑’等罪行，这也导致灵渠的修建并不如外界知晓的顺畅，灵渠是这般，臣相信天下其他的郡县恐也多半如此。”
“朕只想知道一件事。”
只是以前他没有下定这个决心。
“朕设立新官署，也属实无奈也。”
顿弱跟史禄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从肃清征发黔首着手。”
“陛下.”顿弱惊讶又迟疑，思忖片刻明朗道：“老臣认为，新设一官署胜任搜捕之事，臣认为可行，只是仅为六国贵族设立，老臣认为不可行，大秦以法治天下，不宜以此非常手段介入案罪缉拿。”
“说到底，天下真正对秦抱有仇恨之心的，多是六国贵族，若郡县能将这些六国贵族抓捕到案，朕又何须杀之？”
他又哪里能说出准确时间。
“身为监御史除了负责相关水利，更主要的只能便是肃清吏治。”
“而关东之地尤为如此。”
“明修大政，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他看向顿弱，问道：“御史大夫认为此法如何？”
“因而想让天下局势改变首当治吏。”
“商君行政，虑在事先，有错失便改，是先发制人，为此，商君之大政深得民心。”
“臣在为廷尉之前，曾担任灵渠的监御史。”
顿弱目光微凝。
“这次的巡狩结果伱也查到了，朝廷这么大费周章，又取得了多少的结果？”
见两人观点如此一致，嬴政也不由哈哈一笑。
“民心安，则世族复辟失却附庸，终将渐渐枯萎，若大政缺失不修，则世族复辟有鼓呼之力，民众亦有追随徒众，当此之时，仅仅依靠朝廷的强力镇压，只是扬汤止沸也。”
闻言。
“另外。”
“若是能将吏治肃正，关东官吏不敢跟六国余孽为伍，六国余孽纵有鼓呼之力，也终究难以延续，更难有追随徒众。”
“臣的确有些想法。”
见状。
“若陛下执意以新官署之非常手段介入，行侦察、逮捕、审问，更如饮鸩止渴也。”
但如今。
“无罪言罪行，一律不予理睬；有罪言罪行，一个不予宽恕。”
“只针对一处，其他的暂且无视。”
“只是明修大政，又当修何等大政？”
嬴政平静的看向史禄。
“于国于民皆是大利。”
顿弱虚眯着眼，却是没有开口。
“官吏不作为，或者乱作为，这才导致了天下沸沸扬扬，民众怨声载道。”
他冷声道：“复辟势力挑战大秦，朕绝不姑息，也绝不容忍。”
顿弱脸色微变，连忙道：“陛下不可。”
“复辟者啸聚于滨海山川，言行尽皆秘密作为，朝廷想探查到实情，很是不易，在此等情况下，就算朝堂派遣数十万大军，进山川搜寻，恐依旧会存在大量的漏网之鱼，徒叹奈何？”
说完。
就在顿弱不知该如何开口时，一旁的廷尉史禄却开口了。
“廷尉府与郡县官署，仅日常民治已是人手紧张了，又哪能抽出多余人力，去做这些需费大力气的事？”
顿弱脸皮微微一抖，连忙道：“臣认为廷尉所言极是，关东民众积怨久矣，而这些积怨多为官吏造成，若是朝廷对关东官吏进行清洗，不仅能消解民怨，还能招揽民心，更重要的是，也能侧重打击六国余孽的嚣张气焰，让关东官吏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跟六国余孽媾和。”
史禄微微欠身，拱手道：“回陛下，民众对大秦的积怨，多是源于征发无度，民众对此也是积怨最深，也最为愤懑，而且这些事牵涉到的人数是最多的，也是最容易为官吏上下其手的，正因为此，朝廷取证也更为容易。”
“然六国余孽又不得不肃清。”
他淡漠道：“朕之本心，当然不想乱杀。”
“朕之巡狩，其所以借机搜剿啸聚贵族，也是下策之下策。”
“而今天下积怨，臣认为绝大多数原因，出在官吏身上。”
“依法？朕给了你们多少时间了？天下的六国余孽可曾少过？天下抹黑咒骂大秦的人又可曾少过？你这几个月又听到了多少流言谶语，若是大秦继续按部就班的去做事，何时才能将六国余孽真正一网打尽？”
顿弱默然。
不将整个关东官场血洗一遍，关东依旧会跟朝廷貌合神离的。
他再次举起了杀伐之刃。
嬴政微微颔首。
“如此虽也会对地方造成一定影响，却也不会太多，只要地方官署机构完成，缺少部分官吏，未必不能正常运转，而且若是真的缺失多了，朝廷却也可以重新任职。”
“六国贵族的确罪名昭著，然此官署介入搜捕，必多有杀戮。”
“因而朕欲在御史府中新开一官署，全力负责搜捕复辟贵族，御史大夫任何可行否？”
“讲！”嬴政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烦躁了。
他笑着道：“既然你们都认为当从肃清征发黔首的事开始，那就从此事开始吧，只是朕同样需要理由。”
哪怕中途可能会血流成河。
在嬴政心神沉浮的时候，顿弱跟史禄却悄然走在了一起，两人并肩而走，谁都没有率先说话，仿佛只是两个陌路人，但在并行了一阵后，顿弱终究还是没忍住，率先开了口。
明天改书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