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便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大秦朝堂越发朝向迂政传统。
所以他需要嵇恒引领,但又要时刻提防嵇恒。
“商君反驳甘龙云:‘子之所言,世俗之言也!夫常人安于故习,学者溺于所闻。此两者所以居官而守法,非所论于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故知者作法,而愚者制恶。贤者更礼,而不肖者拘焉!拘礼之人,不足与言事。制法之人,不足与论变。’”
“君无疑矣!”
他意图通过这种行政手段,强行扭转天下的迂政之风,只是这种迫不得已的手段,稍见功效,便引来了天下更大的动荡,而朝臣的反对声愈大,也让之前变法所积累下来的改变,被冲击的支零破碎。
“至于另一个.”
天下过去旧的政治传统依旧深入人心,而原本支持革新的朝臣,也渐渐跟传统融合,形成了新的迂政传统,这股势力眼下已主宰了朝堂,大秦这十年的变法,也迅速的消于无形,整个大秦无形间又回到了天下的老路上。
“故商君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必法古!’”
若是过去,他对杜赫等人‘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的态度,并不会太在意,然既然大秦继续坚定的走革新之路,那就意味着无论是天下过去秉承的旧传统,还是这十几年大秦朝堂形成的迂政传统,都已成为了大秦革新路上的绊脚石。
“而非是让陛下继续行一言堂。”
“扶苏眼下是独自处理政事,跟胡亥是截然不同的,给陛下的印象也不同。”
“不行。”
原本坚定革新的李斯等变法势力,见状也渐渐变得沉默收敛,大秦后续几年彻底陷入到迂政传统的摇摆不定,继而给天下酿就了更大的混乱跟动荡,而他也开始转向通过宣扬庄严肃穆的圣王德行来平息严酷的天下冲突。
“只是如此一来,岂不让扶苏专美于前?”
他心中很清楚,扶苏在咸阳的事,用不了多久就会闻于始皇之耳,这恰如其分的处理,会为扶苏的理政之才极大加分。
“最终是要付诸于手段武力的。”
“更法!!!”
“但胡亥公子跟扶苏的差距依旧很大。”
只是这般行为,耗费时间太长了。
只是十年的革新,并无太多建树。
赵高将木片撕成数片,扔进一旁圃。
“再擅做主张,已十分不智。”
眼下大秦同样面临着如此局面。
“君无疑矣!”
赵高目光冷冽。
“一来不知陛下接下来用意是什么,二来一而再的自作主张,只会引起陛下不满。”
他当初力主天下革新,其实便基于此文,而大秦立国之初,其实并未就事论事的进行整顿吏治、休养生息,同样也源于此,因为嬴政跟商鞅的观点一致,他们坚定的认为不对天下旧有的政治传统进行清理,只做一些表面的事务处理,根本就无济于事。
到时天下可就难说了。
赵高双眸微阖,眼中闪烁出一抹如毒蛇般,摄人的寒芒跟阴冷。
这也是历史的必然。
既如此。
“便是让朝臣去做决定。”
又岂能让其继续挡路?!
胡亥的心思,他心知肚明。
最终难以避免的出现了动摇摇摆。
嬴政轻语道:“甘龙云:‘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变法而治。因民而教者,不劳而功成;据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今若变法,不循秦国之故,更礼以教民,臣恐天下议君!’”
他将竹简放在火上炙烤,便直接朝车外高声道:“来人,将这份竹简送到咸阳,将其交到扶苏手中。”
“.”
只是又有些不甘。
也不相信扶苏的能力。
一份咸阳发出的文书,发送文书的人是嬴贲。
“不过.”
他还是坐了起来。
一旦大秦再度施行变法,重新确立新的政治理念,朝堂上的这些大臣,很多都会因不适而掉队。
也正如他当初跟嵇恒交谈时所说,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而在这一点上,嬴政自身也好、李斯也罢,都达不到商鞅的清醒跟彻底,往往遇到一些需自己探索的事,便会下意识的归复王道传统,对于自身国家的体制、文明形态,也难以窥探到全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种情况下,自会导致很多官员倒想迂政。
“不能任扶苏这么展现了。”
赵高闷闷哼了一声,只能先试着让胡亥做更多事,以赢得朝臣的目光跟注意,同时暗中不断挑唆扶苏跟朝臣的关系,继而将朝臣不断拉拢过来,最终将扶苏实现朝堂孤立,继而联名上书让始皇废储。
“朝臣就算有再大胆子,也不敢明目张胆支持胡亥,更不敢当面反驳陛下的立储之事,想让朝臣敢公然上书,唯今似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胡亥在巡行路上大放异彩,快速成长,最终成长为可独当一面。”
大秦的朝臣早已习惯了当下的政治风俗,移风易俗受到的阻力将会无比的大。
很早之前秦是施行王道政治的,王道治国也成了当时秦国不能违背的传统,即便是孝公先祖变法,依旧需尊奉秦穆公之业,明确表示是‘修穆公之政令’,并不敢直言是废王道政治。
嬴政平静的看完整份文书,最终将这份文书放下了,淡淡道:“朝堂一些人的声音很大,心思也太多太杂了,扶苏这次处理的不错,并未让这些人得逞,但想让这些朝臣推却并没有这么简单。”
很快。
“杜挚:‘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无过,循礼无邪。君其图之!’”
而这就足够了。
尤其还是商鞅在前,当年商鞅跟秦孝公是何等君臣融洽,但在秦孝公死后,商鞅就表露出了跟变法不同的己见,便是想限制君权,而这才是当年商鞅真正被杀的原因,眼下嵇恒本就跟大秦的政治主张有差,若是让嵇恒出仕,以嵇恒之才,几年、十几年时间,就能轻易掌控朝堂。
因为大秦本身对前路就很模糊,革新以来对天下治理也越发吃力。
车外马车咯吱咯吱的行进着。
日出时分。
始皇的巡狩行营已到了庐江·彭蠡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