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朝会草草结束了。
不过对于改制府官员的针对并未结束,相较于蒙毅、张苍、缭可、李二郎等关中出身的人,陈平、萧何、公输让、钱产等关东出身的人,此刻在朝中明显人微言轻,因而也就成了弹劾的重点。
陈平的过往都被翻了出来。
甚至还炮烙出了一个‘陈平盗嫂’的流言,也是让陈平这几日黑了脸,他的兄长的确休了大嫂,也的确跟他有一定关系。
但盗嫂是万万没有的。
而且前大嫂为人势利,待人刻薄,多番刁难苛责于他,他又怎么可能去跟这样的大嫂生出关系?
简直荒谬至极。
然流言汹汹,根本禁止不尽,等陈平知晓这消息时,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也是让他恼怒了颇久。
再说了。
大秦对于婚恋是很开放的。
这种破事、琐事哪里可能值得这么大肆宣扬,分明就是有人在借机生事,扰其心神,逼迫其退让。
像陈平这样的遭遇,萧何、公输让都有经历,只不过萧何尚好,毕竟之前朝堂的上计大会都评定为最,朝堂的那些人又岂会反过来说当初评选的有误?
不过一些私事也就被大肆传扬,尤其是当年不告而逃,直接从泗水郡跑到沛县,再逃到砀郡。
也是为人一阵诟病。
不过萧何虽也深感郁闷,但也没有太过理会,毕竟这些斥责对他影响不大,但对于其他人影响就不小了。
尤其是公输让。
他为鲁班后人,本就跟墨家弟子有一定嫌隙,虽然是祖辈留下的,但多少是有些不对付。
现在墨家在关中渐渐起势,因而对于他也是十分的排挤跟厌恶,私下各种针对,各种弹劾。
他本就官职低微。
在遭到轮番针对后,也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整个人委靡了好多天,但当初是自己咬牙坚持的。
也不敢轻易提退出。
只是整个人却是越来越显得疲惫跟难堪了。
钱产等人同样不好过。
不过他们面临的总还有些底线,而张良面对的可就直接成了惊涛骇浪,各种针锋相对,几乎就没有断过,甚至是张良去改制府的路上,都会被人一直指指点点。
对此。
张良心知肚明。
有些人是不可见改制的。
只是明面上扶苏的话不能违背,只能私下弄一些小动作,扰其心神,这些终究是小道。
唯一让张良蹙眉的只有一点。
嵇恒胃口太大了。
另设新法的消息一经传出,便遭到了各种针对,而且很多理由都有理有据,朝堂争议很大。
对此。
嵇恒并未理会。
只是改制府很多官员经不住这般高压,给嵇恒多次吐露后,嵇恒才最终同意。
改制府内。
改制府原定官员都到了。
陈平等人神色略显憔悴,显然这段时间被折腾的不轻。
这时。
李二郎出声道:“钟先生,这段时间改制府的官员填充很顺利,只是随着人员的不断补充,朝堂的不满跟争议已越来越大。”
“下官心中同样有疑惑。”
“烦请先生解惑。”
李二郎恭敬的做了一揖。
嵇恒颔首,平静道:“但说无妨。”
李二郎道:“之前先生建议让我等跳出旧律令的限制,另设新法,起初听到这个消息,下官也很是激动兴奋。”
“下官过去任职巴蜀,对地方的情况有所了解,知晓秦律在很多方面其实是教委重迭跟繁重的。”
“因而对创新法是很认可的。”
“但凡事不能脱离实际,先生的想法太疯狂了,一旦新法出现,大秦上上下下其实都适应不了的。”
“这只会造成更大的动荡。”
“下官认为先生的想法欠妥,也有些太过不切实际,太过忽略天下官吏及黔首的接受程度了。”
闻言。
嵇恒脸色微异。
他还以为李二郎会说什么,结果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事,他抬眸望向下方,淡淡道:“你们也都有这个困惑跟疑虑?”
众人点头。
嵇恒脸上露出一抹无语,他摇头道:“我的确提出了要设民法,将天下法律二分。”
“但我何曾说过要一蹴而就?”
“也未曾定下个时日。”
“只是让你们放开束缚,不要受到大秦现有律令的限制,从而束手束脚,民法一定会推出的。”
“但不会那么急。”
“只会一步步的来,你们真正要做的、该做的,只是在民法这个框架下,填补上‘废世家官’的后续。”
“至于其他什么贼律、盗律等等常用律令,何曾说过要立即推出?我那番话的确是说给你们听的。”
“但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让他们知晓,大秦将要改变法律,让他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一来就将所有律法变更。”
“这怎么可能?”
“顶多是先由易到难,一步步推进,最终用十几年乃至是几十年的时间,将民法的一条条给健全。”
“也让大秦上上下下臣民,有足够多的时间适应跟接受。”
“你们想差了。”
听到嵇恒的话,众人脸色微滞,只觉脸颊微红滚烫。
他们已反应过来了。
自己理解差了。
在他们理解中,嵇恒是要他们把民法给创建好,然后直接推行出去,实则嵇恒只是让他们放开限制,在毫无限制的情况下去大展身手。
加之朝臣也这般理解,最终让他们深感压力,实则并非如此,完全是他们想多了。
嵇恒要的只是他们完成保障‘退休制’的提出和完善,至于其他的,根本就不涉及。
张苍揉了揉太阳穴。
他也有些恍惚。
但张苍清醒过来很快,也很快明白自己为何会掉入到这种状况,完全是因为嵇恒带来的影响太大了。
之前嵇恒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所以在嵇恒说出军民两分时,他下意识的代入到了全部改制。
但实际。
这完全理解错了。
而且错的异常荒唐乃至是荒谬。
因为以嵇恒对天下的理解,怎么可能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又怎么可能不知冒然推行新法对天下的影响?
他根本就没这么想过。
只是他们被那番话唬住了,然后信以为真,深以为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