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赤霄刚才那无意识的叹息声,惊醒了阙离羽。
金发的壮汉重新睁开眼睛,喃喃道:“哦,你刚才……说什么?”
赤霄赶紧又上前一步:“臣是说,这两天臣东奔西走,到处打听,总算是打听出了一点眉目……”
他故意把话说得含含混混,是希望阙离羽自己往下问。
然而,并没有。
阙离羽只是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就不太感兴趣地转过头去了。
赤霄不甘心,想了想,又继续道:“各种消息看来,逆贼阙离徵还活着,而且在和各行各业的领头人物联系,大概是想纠合底层那些无知的百姓,妄图重夺大位!”
赤霄说的这些,其实都是些大路货,稍微有点脑子的官员都能打听到,哪怕只是看目前多个行当那不正常的歇业,就能猜出几分。
然而即便他都这么说了,阙离羽似乎依然没有太多的反应,他只是迟钝地转着被酒泡到发红的眼睛,眼神茫然,似乎不知道望向什么地方。
好半天,他才慢慢道:“不妨事。他纠结几个平头百姓又能做什么?真要成了气候,再处理也来得及——元大人你手里,不是还有八万精兵吗?”
“……”
赤霄不甘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可汗说得对。只是臣担心,朝中会有人与之勾结……”
“谁与阙离徵勾结,我就砍了谁。”阙离羽哼了一声,“反正已经砍了那么多了,还在乎再多砍一个吗?”
赤霄一时无言。
他听出阙离羽这话里的意思。
这家伙是一点也不想听详细的论述,似乎他对阙离徵目前的活动丝毫不感兴趣,不知是不屑知道,还是内心深处,压根就不敢知道,所以阙离羽就用这种表面上的不耐烦和懒得管,来掩饰自己其实对表弟的图谋毫无办法。
毕竟,朝政是要认真处理的,人心是要下力气笼络的,如果只靠杀人这一招就能搞定,那这世界就太过于简单了。
只可惜,阙离羽既没有这个耐心,也没有这个能力。
看出赤霄的脸色怪异,阙离羽忽然哈哈大笑。
“元大人,怎么了?你害怕?不用怕!放心放心!”金发壮汉冲着赤霄摆了摆手,“我信不过谁,也不会信不过元大人你的。”
他说着,忽然愣了愣,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看来,我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了……”
这最后半句,让赤霄莫名有点唏嘘感。
阙离羽不是傻子,他已经看出来了。
他对于自己的处境,其实也已经有了意识:朝中大臣对他离心离德,阳奉阴违,皇宫外面的百姓也讨厌他,宁可帮助已经被打为逆贼的阙离徵……
唯一真心投靠他的,只有一个元昊,而阙离羽即使再傻也知道,元昊其实就是个无能的废物,他不能依靠这货做任何事情。
因此这位新可汗,除了每天不停地喝酒,把自己泡在酒里,以此麻醉自己,却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清楚这些,赤霄心中,竟有那么一点点同情阙离羽了。
他索性上前,笑道:“这样吧,既然可汗有雅兴,我就陪着可汗喝两杯!”
这话终于让阙离羽来了兴致,他重重点了点头,又高声叫道:“拿酒来!再拿一坛!还有,多多拿肉来!要好肉!烧得香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