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盈说得理直气壮。
舅父是个很神奇的存在,都说爹亲叔大,娘亲舅大。但是叔叔也有自己的孩子,而且同姓同宗,难免争夺家里的产业。
舅舅可就不同了,从母亲那边算,他是至亲,与叔父没什么差别。偏偏又不是一个姓,可以放心依靠,引为外援。
这点在皇家尤其重要。
没有哪个侄子会和皇叔密谋什么,但是却可以将大事毫无保留托付给亲舅舅。便览两汉史书,外戚当国,屡见不鲜。
卫青霍去病就是如此,身居高位,用着放心。
要是换成老刘家的宗室,只怕就要问问鼎之轻重了。
吕泽是吕雉的大哥,吕家的顶梁柱。
虽说刘盈还是个眼神清澈的大学生,但也知道这位是自己的大靠山,大依仗。
“为什么让我哭?莫非有诡诈?”刘盈疑惑道。
呸!
我堂堂汉王,面对妻子的兄长,能有什么坏心思?
“盈啊,你就听话吧,乃翁还能害你不成?”刘邦苦口婆心。
你能!
你还踢我呢!
刘盈猛然道:“您是不是害怕我舅舅?”
“胡说!”刘邦厉声斥责道:“乃翁是汉王,岂会怕一个臣下?”
“是吗?”刘盈道:“那还哭什么?”说着,他就从刘邦手边钻了出去,边跑边大声嚷嚷:“舅父,舅父,外甥来迎接你了!”
逆子大胆!
刘邦气得跺脚大骂,“乐,这就是你和你阿母说的乖巧听话的老实孩子?真是气死寡人了!”
说完,刘邦头也不回,追出了房间。
吕泽不光是吕雉的兄长,吕家本身实力也颇为不俗,还是沛县县令的贵客。刘邦起兵抗秦之后,吕泽也率领族人亲信,加入刘邦集团,一同举兵。
所以吕泽和曹参、周勃等人颇为不同,很受尊重。
如今汉军惨败,吕泽率部救援,上上下下,欢欣鼓舞,悉数出来迎接。
刘盈迈着小短腿,跑到了最前面,伸长了脖子张望……按理说到底不是原来的小刘盈,不至于对吕泽这么热情。
但谁让老流氓忌惮他呢!
咱不热情都不行。
他踮着脚张望,不多时尘土飞扬,旌旗招展。有一支足有数千人的兵马,朝这边风驰电掣而来。
这位舅舅,当真好威风啊!
刘盈满心欢喜,此刻刘邦追到了他的身边,望着由远而近的兵马,眉头紧皱,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掌心竟冒出了丝丝冷汗。
刘盈感到身边有人,扭头看去,发现刘邦袖口抖动,脸上忧多喜少……奇怪啊!
兵败如山倒,这时候来了强援,不该高兴吗?
搞不懂老流氓的脑回路。
刘盈诧异之际,又往后看了看,曹参、周勃,还有好心的车神大叔夏侯婴,他们也都喜气洋洋,满怀期待。
只是刚刚遭逢惨败,每个人都很凄惨,或是丢了铠甲,或是带着伤痕,狼狈凄慌之态,不用多言。
或许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凄惨的时候了,毕竟再往后就是绝地翻盘,开国立功,封妻荫子,荣华富贵了。
要说起来,刘邦对异姓王不手软,对这帮老兄弟还是够意思的。
正在思忖,突然马蹄声更近,刘盈闪目看去,舅父的兵马已经快到眼前。他们这些人甲胄齐备,生龙活虎,俨然一支生力军。脚下的土地都跟着颤抖,当真是惊人夺魄!
刘盈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他又急忙扭头,看了眼刘邦,发现他的额头已经冒汗了。
老流氓是真的害怕了!
就在此时,刘邦突然低头,一把将刘盈抱在了怀里,他双臂用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把脸贴在刘盈耳边,低声说道:“盈啊,算是为父求你,赶快哭吧!”
刘盈深吸口气,正色道:“阿父怕舅舅抓了你,去项羽那里请功?”
“别瞎说,都是一家人,不会的,不会的!”刘邦极力否认,可语气明显慌乱。
刘盈点了点头,又道:“我原本也不信,可一想到亲生父子,尚且能踢下马车,还有什么事不会发生,是吧?”
“不是!”
竖子敢揭乃翁短处!
刘邦的老脸火辣辣的,要不是吕泽就在眼前,非摔死刘盈不可!
“阿父放心,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会哭的。”刘盈道。
刘邦由怒转喜,吕泽这人重情,正好以亲情打动打动他。
都是一家人,用得着这样小心吗?
可刘邦却清楚,亲情这东西,并不一定靠谱,就拿项伯来说,他还是项羽的叔父呢,不还是帮了自己不少忙吗!
吕泽有自己的部下,而刘邦的亲信汉军又都损失殆尽。
如果此刻吕泽抓了刘邦,未必不能从项羽那里换来荣华富贵……而输光了本钱的刘邦,毫无反抗之力。
好在他还有个儿子,吕泽最喜欢的外甥!
幸好昨天没有把这竖子扔了,不然今天当真不知道如何面对吕泽!
“盈啊,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刘邦欣然赞道。
哪知刘盈却是一脸为难,眨了眨眼睛,“阿父……那个,我哭不出来!”
“你!”刘邦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