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难得的暖阳天,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正好是晌午过后,惹得人想支张摇椅,躺在上面打个盹儿。
就在此时,勤政殿内突然传出杯盏摔地的声音,吓得庆云一个激灵,端着茶水的手都是一抖。
她回头,怯怯唤道:“姐姐……”
沈长乐走到庆云面前,接过她手中托盘,道:“你去茶房里呆着吧,我去送茶。”
“多谢姐姐。”庆云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茶房。
沈长乐看得直摇头,这庆云胆儿这般小,自个把她带到身边来贴身服侍皇上也不知是好是坏。
或许,可以问问她的意思,看看能不能给她另谋个好差事。
她进得殿内,就见殿中跪了一片的人,连吴用都不动声色地跪在边上的。
她垂着头,小心翼翼绕过地上打碎的茶盏,将新的茶盏搁在了龙案上。
茶盏轻扣桌面声,打破了满殿寂静。
吴用见状,忙指使一边的小内侍将地上的碎茶盏都收了,而皇上也随着这般动静开口了。
“他陈南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这是不让朕过个好年啊!”
沈长乐端着托盘的手一紧,皇上这是在敲打江世林,面上说的是陈南,其实暗指内阁。
可千万百姓还在梓州受苦,多拖一日不知还要死多少人,难道不比皇上一人的舒心重要?
越看史书,越接近权力中心,沈长乐就越无法理解自己的父皇。
他疼爱她,但他却不曾疼爱这千千万万的百姓。
他是位合格的父亲,却不是位合格的君王。
一阵莫大的悲哀袭来。
她从没有像此刻般感同身受于谢青棠的悲愤、无力和意难平。
原来,在前世,被一堵墙囚禁的不只是自己,还有他的鸿鹄之志。
政治清明,何其艰难?
若没有圣明的君主,那不过是天下清流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她缓缓抬头,望着皇上苍老的面颊,还有满是愤怒的双眼,心内陡然升起一股冲动,嘴比理智跑得快,话就那样说出了口。
“陛下圣明,是天下人的君父,定不愿看着梓州百姓受这无妄之灾。”
此言一出,满殿皆寂,而后齐刷刷跪了一地。
“请陛下息怒。”
待看得皇上投向自个的目光,沈长乐才猛然回神,“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请陛下恕罪。”
沈长乐直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她怎么给忘了,这不是前世,他已经不是自己的父皇了啊!
她感到皇上向她投来的视线,是如芒在背,心内惊惧交加,跪在地上不敢再多置一词。
良久,皇上终于开口了。
“恕罪?说说你何罪之有啊?”
何罪?沈长乐心思活络了起来。
“奴婢不该妄议国事,但……”
寒冬腊月,她竟汗流浃背。
“继续说。”
皇上的声音微微拔高,沈长乐不敢再磨叽,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唇瓣,脑子转得飞快,“噼里啪啦”说了好大一通。
“但奴婢虽是奴婢,也是澧朝的百姓,奴婢方才之言,尽皆发自肺腑,奴婢更是敬爱着君父,看着君父为子民们殚精竭虑,想着君父的仁慈,又忧心着君父的身子,不免僭越。”
这番话旁人听得前后逻辑不通,甚至觉得最后这几句话有拍马屁之嫌,只有沈长乐清楚自己内心的矛盾和彷徨,理智和情感拉扯着,她是进退两难。
但现今最为要紧的还是要保住自个这条小命!
“奴婢之心,天地可鉴,陛下仁德,故……”
她咽了口口水,心头直发虚。
“奴婢今日才昏了头,敢如此大胆进言。”
“朕看,你是仗着朕的宽容,大胆过了头了!”
沈长乐心内绝望,得,看样子自己今日要折在这里了。
“陛下,奴婢……”
“够了!既然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了!”
沈长乐心头“咯噔”一下,皇上这不是要割了她的舌头吧?
她瞠大双眼,猛地直起身子,双手捂着自己的嘴,无辜地看着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