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已近尾声,一轮圆月早已缓缓移至头顶,洒下一片银白色。初夏的夜晚虽有些微凉,但微风拂面,却也舒润。云川看着前方一望无垠的茫茫草原,眼下这么一大圈人显得格外渺小。若不是耳边不停有碰杯欢闹的喧嚣声,若不是这几天烦心事接二连三地袭来,在这半山腰,赏着满月,舒舒服服地喝到微醺,也是一桩美事。
正胡乱想着,最后一个琴音渐渐消失,下方似乎有火光朝天射了过来,云川和白仞都好奇地站起身,朝下方探出头。原来奇石周围还围着一圈挂炉,歌舞完毕,挂炉点亮,熊熊火焰向上翻腾,一圈火焰团绕着奇石,从上方看去,真如正将燃烧的一轮圆日一般。
“日月共明,冰火交融,千载盛世,万般昌荣。”威顿可汗站起身,举起酒杯仰对上天,洪亮的声音穿透夜空,雱翠山也回振连连。
大漠士兵们举起刀戟在地上敲击,齐声重复着“日月共明,冰火交融,千载盛世,万般昌荣。”长号吹起,划破夜空。
下方在座的所有人都被这振奋的气氛感染,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向这上方的大漠首领们遥相举杯,一饮而尽。云川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她原本就不知这个云石大会的编排,也第一次听到父王和士兵们喊这样的口号。想起下午与父王关于“夺与取”的交谈,云川心里不免有些惆怅,难道父王已经心意笃定了?即便如此,也用不着这么急于宣告天下吧,要知道对面的人可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王成愈带领的淍朝使者们大概也在这其中,这十六个字定会被各种臆断传遍天下。也不知父王到底做了何等筹备,如果真的要起兵攻城,何必要高调先行告知呢?想到王成愈,云川才想起刚在台下走过一圈时,似乎并未见到此人。
“我阿史那.威顿,大漠突桑第六世可汗,在此代表大漠的所有同胞,欢迎天下所有豪杰相聚月氏部落,共鉴奇石圣景。”威顿可汗再次举杯,气势巍然,“英雄们,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踏足此地。你们也看到,这里并不是大家听闻中的贫瘠匮乏,茹毛饮血,我们这片土地,也如你们一样,在同一个日月之下,万物生长、欣欣向荣。我们的百姓也安居乐业,厌恶征伐,不喜战争,我们只希望能守护这一方水土和父老子孙,安稳绵长。”
威顿可汗满怀深情的说完这段话,全体士兵们也一阵欢呼,引发江湖人士们也鼓起掌来。云川看着父王伟岸的背影,有些猜摸不透,父王这欲盖弥彰,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只是自己想多了吗?
威顿可汗示意三大族的首领们再次举杯:“今日有幸与天下豪杰们一起见证奇石的满月之辉,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让我们再拿起酒杯,第一杯敬天地,风云磅礴万古青!”
“第二杯敬英雄,狂风凛冽任我行!”
“第三杯敬相逢,朗月星辰耀世间!”
每一杯饮尽,鼓手都击鼓九下,气势恢宏,这是大漠族群祭天的最高仪式。若不是亲眼所见,来自中原的人们,恐怕完全无法想象在这偏远的北方大漠,还有这么威严的仪仗。可能在他们的听闻中,北方大漠,就是贫瘠潦倒、居无定所、人性蛮化、野兽横行,若不是有700年前的宝藏线索传闻,谁会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深入这群“还未开化”的野蛮之地呢?
满月当空,整个奇石都笼罩在一片月色之中。从云川所站的半山腰向下看去,若将奇石周围的火圈喻为烈日,确实是日月共明了。
最后一声鼓声消失在夜空中,威顿可汗朝下面的鼓手扬起手,周围顿时一片寂静,下方的几百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威顿可汗。
“我们有幸请来少林寺戒持方丈,金刚经集大成者,请他为我们解开宝藏近千年之谜。”威顿可汗说完转身,一直坐在他右后方的戒持缓缓起身,一身袈裟披身,虔诚()
淡漠。
“有请戒持方丈、夏夷哈达可汗、西禹长孙嬴王子一同为我们揭开奇石幕布。”三大首领齐齐起身,与戒持一起在数十护卫的簇拥下,从方形台上走下到奇石旁边。大漠人身材虽魁梧,可在这奇石之下,却也显得十分矮小,身材高大的威顿可汗也就不到奇石一半的高度。
待威顿可汗一席人走到奇石旁,侍卫推出四个带有轮子的木质阶梯,摆在奇石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威顿可汗四人一人登上一个阶梯,高度正好能与奇石平齐。
鼓声又再次响起,气氛又被烘托得激烈盎然。云川与在座的几百号人一样,全然不知下一步将发生什么,但整个状态随着鼓声的节奏澎湃起来。“白仞,你知道下一步还有什么吗?都都谁想的啊,阵势真是不一般嘛!”云川用胳膊撞撞白仞,眼睛仍盯着下方一眨不眨。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些都是赫连王叔和霍明大哥一起操办的,我就跟着一起听过两次,实在是太繁杂,各种改来改去,我就懒得参与了。今天看来,好像与我之前知道的完全不同了。”白仞小声说道。
“那这宝藏一说是什么时候确定的?以前不都说是无稽之谈吗?”云川问道。
“哎,我记得最开始的计划也就是咱们族群自己聚聚,看看这难得一见的天降奇石。但自从这奇石出现后,宝藏越传越神,还有人传言我们突桑要私吞宝藏反攻中原,赫连王叔还因此被大淍传唤去了一趟。也不知王叔与大淍是如何达成一致的,最后就是干脆做实了宝藏传闻,我们负责邀请天下人士共赏奇石,大淍出面邀请戒持大师一探究竟。不过也好,无论宝藏是真是假,都洗掉了我们想独吞的嫌疑了。”白仞纳闷地说道,“云川姐姐,你说真有宝藏吗?我们在雱翠山下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大一个圆石头呢?”
“你有这么好的参与机会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什么呢?咱们大漠这些年也没什么重大事务,以后你可是咱们突桑下一代耶律王,你应该多参与才对呀。”云川关爱地看了一眼白仞,看着他一脸无辜,也不想过多责备,将心比心,自己不也一样,对于这些族群之间的事情,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