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嫖滥赌之辈,鲜有仁义君子。”
“友朋之内,不可有嗜嫖、赌、抽之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嫖者好色忘义,近赌着急功近利,近抽者不知死活,故我陈家子弟,切记,切记。”
这都是父亲对他的教诲,从小到大,每时每刻,牢记在心。
他不相信吴一笑,也不相信神枪会,只相信自己。
这一夜,陈宝祥翻来覆去,眼前浮动着顾兰春的影子。
“见到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她进梅花公馆,看起来似乎是有意为之?”
“救她出来,接下来去哪里?”
天亮时,陈宝祥勉强入睡。
刚一闭眼,就看到有一只吊睛白额猛虎,从大街上冲进来,直扑后院。
他立刻拔刀,站在北屋门口,挡住猛虎。
屋内是他的家人,这是永远无法舍弃的。
生,一道生。
死,一道死。
“当家的,当家的……”
他听见柳月娥的叫声,猛地坐起来。
“芙蓉街玉谦旗袍店订了饭,让中午提早送过去,二十份,米饭把子肉。”
柳月娥笑眯眯地站在床前,手里捏着两块大洋。
外面没有猛虎,只有阴霾缝隙里,透射下来的丝丝缕缕的阳光。
有生意上门,柳月娥就高兴。
提前把两个五层食盒拿出来,洗刷干净。
日本人进城后,这两个大食盒就从没用过,挑食盒的青竹扁担,一直放在柴房里,早就落满了灰尘。
“当家的,很久没有这样的大生意了。我寻思着,是不是上个月十五,到千佛山给财神爷烧香磕头管用了?”
柳月娥喜滋滋的,脚下生风,越干越有劲。
年轻时,柳月娥也不相信这些。
自从秀儿落地,她就开始,学着去千佛山烧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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泺口那边出了事,她受了惊吓,请教辘轳把街的孔神婆,说是到千佛山烧香,拜拜灵官殿、财神殿,再到半山腰,冲着东南山峪,拜拜蛇王老母,就能保得一家大小平平安安。
于是,她每月翻着黄历,初一、十五的头等大事,就是去千佛山。
陈宝祥明白内情,芙蓉街玉谦旗袍店订饭,就是连城璧想见他。
陈宝祥不敢怠慢,吩咐柳月娥提前动手,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就挑着食盒出门。
即便是“送饭”这种正大光明的事,他也不愿张扬,不走前门,从后门出去。
发生那么多事以后,他变得极度小心,正如老辈人说的,夹着尾巴做人。
到了旗袍店,他卸下扁担,拎着食盒进去。
在店里伙计的指引下,绕过柜台,到了后院。
很明显,店里没有那么多人,只有三个裁缝和两个伙计,另外就是正在窗下看书的连城璧。
“坐。”
连城璧很客气,放下书卷,给陈宝祥倒茶。
两个伙计拎着食盒向后面走,陈宝祥听见开门的动静,应该是出了院子,到其它地方去了。
“陈老板,这几天很辛苦吧?”
陈宝祥没敢坐,仍然站着。
他已经盘算好,到旗袍店稍稍落脚,就出城去斜马路。
名义上是送饭,实际上,他想的是,进梅花公馆一趟,亲自摸清里面的路线。
吴一笑能向日本军部射箭书,就有可能在梅花公馆动手脚,把所有人都坑进去,也包括陈宝祥在内。
“我知道,你想救顾兰春,全都是一片好意。不过,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江湖是个大染缸,好人跳进来,如白染皂,不得善终。我劝你啊,还是不要乱动,瞎掺和,没好处。”
连城璧语气平静,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你不知道——有时候,气上来了,明明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要闯一闯。唉,人啊人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陈老板,听我的话,一会儿带着食盒回去,不是你的事,就不该你管,明白吗?”
连城璧的话说得婉转,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那就是,不希望陈宝祥卷进来,给自己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