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内心突然烘热起来,每次去剪子巷,他都想起贾柳楼结拜的一众英雄。
程咬金卖耙子出身,凭借三板斧,上瓦岗、探地穴、称混世魔王、保大唐江山、铁帽子王传世……英雄起于草莽,最终纵横天下。
“他们能,我也能。”
这句话没说出来,但他内心一直都那样想。
“陈老板,回吧,剩下的事,不必管了。”
顾兰春开了小角门,陈宝祥走出来,身后的门又轻轻关闭。
回到米饭铺,柳月娥跟孩子们接着。
陈宝祥把酸蘸儿给了秀儿,孩子高兴得过年似的,一手举着一根。
店铺里没大事,柳月娥唯一提起的,就是邀请了两个媒婆过来喝茶,把城里城外跟传文般配的女孩儿家点数了一遍。
“当家的,有三四家闺女挺合适,都是做买卖的,跟咱般配。女孩儿在家读《女箴》,学刺绣,知书达理,孝顺乖巧。进得门来,一定是过日子的好手。”
陈宝祥点头,吩咐柳月娥去人家家里看看,别走了眼。
“娶妻求淑女,咱不能大意。传文是长子,将来媳妇进门,长子长孙,传承嫡系,不可有分毫差池。”
柳月娥眉开眼笑:“那是那是,陈家长子长孙太要紧了,可不敢大意。我跟媒婆说了,如果这件事办好了,两个大洋谢媒人,再加两块上等的旗袍料子。”
媒婆走街串巷,保媒拉纤,为的就是钱和物。
只要这两样到了位,肯定能把事办好。
传文瞅了个机会,单独向陈宝祥禀报:“爹,这几天,地窝子那边的工友来找过传武两次,拉着他上夜校,让我给拦下了。”
陈宝祥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以前,他就跟传文交代过,两个人在外面,不管哪个帮会拉他们入伙,都先回来禀报再说。
“爹,上夜校是好事,能识文解字,多学点文化,但我听把头说,这些人老是暗地里联合,逼着货台加工资。把头嘟囔,总有一天,找个机会,让鬼子治他们。就凭这一点,我不能让弟弟出去。”
“好,老大,你做得对。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求的是一个“稳”字。甭管人家说得天花乱坠,咱得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
陈宝祥把传武叫来,让他解释。
“爹,上夜校挺好的,有工友给读报纸,也有工友教打拳。前一阵有个河北来的工友,是沧州周家铁掌通臂拳的外门弟子,教给工友“贴身神打三式”和“空手入白刃”。”
陈宝祥皱眉,“贴身神打”和“空手入白刃”是周家的不传之秘。
这外门弟子如此轻易就把绝技教给力工们,已经违反常理。
“爹,工友说了,别看鬼子的三八大盖插上刺刀后又长又利,只要学会这两套拳法,一个对一个,鬼子根本占不了便宜。货台上这么多力工,一旦跟鬼子起了冲突,直接跳起来干他们就完了!”
“胡说。”
陈宝祥低声呵斥,如果此类言论被日本暗探听到,恐怕就要惹来麻烦了。
传文赶紧劝诫:“传武,爹以前就说过,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少得病,多干活,不是为了打架——”
“打架?哥,你把这事叫打架?工友说了,鬼子有三八大盖加刺刀,咱济南人有什么?赤手空拳,连把剪刀都带不进去,不好好练拳,一旦跟鬼子冲突起来,就是找死。哥,这不是打架,这是你死我活之战。”
陈宝祥进过货台,明白那里的环境。
假如日本鬼子把力工们围住,就变成了关门宰羊,乖乖等死。
“传武,你练两下我看看,别被江湖骗子()
给哄了。”
传武后退五步,扎了个窄马步,稍一思考,随即演练了“老君献丹、铁拐李打狗、汉钟离摇扇”三招。
陈宝祥随手拿起磨棍,当做三八大盖,向传武胸口笔直捅过去。
传武双手一合,扣住磨棍,推向一边,随即贴着磨棍近身,身子如同陀螺飞旋,一招“汉钟离摇扇”,右掌反切陈宝祥的颈侧。
这已经不仅仅是“空手入白刃”,而是变成了一种狠辣凶险的反杀术。
只要动作够快,日本兵刺出一刀,就再也没有第二次出刀的机会了。
两军交战,你死我活。
只有一击必杀,才能从三八大盖下捡回一条命。
“不错,不错。”
陈宝祥丢下磨棍,连连称赞。
“爹,工友还教给我们做“丧门钉”,配合“空手入白刃”,即便是初学者,也能反杀日本鬼子。”
传武接着解释,所谓“丧门钉”并非过去江湖上那种精铁打造的短锥子,而是随手捡来的铁片,一头缠上布条,一头磨光,或者干脆就是家里纳鞋底的锥子,要诀就是“一寸短、一寸险”。
陈宝祥感叹,这些土办法看起来像儿戏,但关键时刻,跟鬼子对敌,哪怕十个里面成功三个,就已经是极大胜利了。
“爹,你看咋样?通臂拳正宗不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