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婶子抱着姜安宁坐在地上大哭,好些个披着衣服赶来的村民,起初还以为是谁家里头出丧事儿了,趿拉着鞋就赶忙出来瞧瞧是什么情况。
要真是有人家要办白事儿了,不用言语,也甭管往日是有什么口角之争,都会过去帮着搭把手儿的。
瞧见是方婶子抱着姜安宁,哭的止不住声,好些个人都是吓了一大跳的。
“根山家的,咋回事儿?安宁丫头咋的啦?”
方婶子的男人叫姜根山,本家姓方,村里平辈儿或者晚辈,都喜欢喊她方婶子,她也不喜欢别人称呼她姜方氏。
只有村里的大辈分,才会喊她根山家的。
方婶子抬头看了一眼,本来是不满‘根山家的’这个称呼,瞅见说话的是村里比姜族长辈分还高的三姑太奶姜秀娥,顿时更大声的哀嚎起来:“三姑太奶诶,您老人家可得给安宁丫头做主啊!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她姑太奶,安宁丫头怎么说,也是喊您一声老祖的,您可不能不管这可怜孩子啊!”
方婶子哭的直抽抽。
姜秀娥皱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安宁丫头这是怎么了?”
“安宁丫头她、她、她被赵元山跟赵张氏这俩丧良心的,逼的吐血了啊!差点就要活不成了!”
“要不是我出来蹲坑,正好赶上了,指不定他们就要鸟悄的把安宁丫头的命给夺了去了!”
方婶子哭的特别大声,恨不能喊得整个村子的人都听见。
“方氏!你这个毒妇,你胡咧咧什么!”
“闭嘴!你给我闭嘴!”
赵元山哪里想到好端端的说着话,姜安宁竟然会毫无征兆的吐了血。
连他想要装作被气得心口疼,都还铺垫了几个动作寻找合适表情……姜安宁也忒快了一点儿,看着竟然不像是假的。
可谁也没怎么着她啊?又是在矫情什么……
他有些怀疑人生,胡乱擦了几下脸上的血,脑子都还没转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听见方氏这个嘴上没有把门的,在这儿大吼大叫的污蔑人清白。
眼看着聚拢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他吓得腿都软了。
想要逃离此地,却没有一处缝隙能容得下他钻出村里人的包围。
“姜安宁!”
江巍看到小姑娘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嘴唇像是被鲜血浸泡过似的,沾满了血色,吓得心跳都要停了。
他摸上人的脉,良久才撤开手,跟着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儿?”
确定人只是脉象虚弱、急怒攻心,并无性命之忧,江巍的急躁暴怒舒缓下来,眉眼冷凝的看着方婶子询问。
方婶子打了个嗝儿,差点被吓得被自己眼泪儿给噎住。
她把自己在自家茅房蹲坑,结果听到赵元山夫妇登门找姜安宁强势道歉的事儿,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赵元山这老东西,跟安宁丫头说,老子都给你道歉了,你不要不识抬举,赶紧原谅老子,否则叫你好看,再也嫁不进赵家给赵海守活寡。”
赵元山:???
他什么时候这么说了?这贱妇竟然添油加醋!
好生恶毒!
他怒瞪着眼睛,盯着方婶子,让她用良心说话。
方婶子睬都不睬他一眼。
“安宁丫头一听这话,就吐血了,然后就晕了过去。”
方婶子心有余悸的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胸口:“亏得是我冲出来给人接住的快,不然安宁丫头肯定要磕破脑袋。”
众人听了前因后果,全都骇然。
正要说道说道,讲个说法出来的时候,江巍突然一脚踢了出去,赵元山胸口一痛,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跌在地上。
姜族长匆忙赶来,就看见江巍如此气急败坏,心中更加坚信这小子是看上安宁那丫头了。
瞧瞧,深更半夜的,紧着赶着给人出头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喊‘让让’,挤进正当间看个真切,就听见老态龙钟的一声吼。
“打得好!”
姜秀娥气恨的上前补了一脚在赵元山肚子上,嫌不够力气,又多补了两脚,怒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老畜牲,靠着人家安宁丫头的扶持帮助起了房子、买了地,到头来,倒有脸上门逼得人吐血晕倒!”
“你的良心都是被狗给吃了!”
“安宁丫头哪一点对不起你们赵家了?”
“不过是念着当年你施舍牲口一样的丢了一块糠饼给她,就傻了吧唧的掏心掏肺。”
“你们倒是真有脸,昧下这救命之恩,作威作福的磋磨人一个失怙失恃的小姑娘!”
赵元山老大不满,黑着脸据理力争:“总归我当初救了她一命是事实!要不是有我施舍帮衬,她早就死在路边被野狗啃了!”
“你放臭屁!”
姜秀娥挽起了袖子:“当初是老婆子我把人给捡了回去,送到安济坊,养了大半个月,才捡回了一条命,跟你有什么关系!”
“丢块发了霉的糠饼,连人是不是还喘着气都不知,也好意思舔着个大脸,以救命恩人自居,也不怕折了阳寿!”
姜安宁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另有隐情。
她的确是在安济坊醒来的,至少三姑祖奶奶在这一点上说的对上了。
当时她并没有见到熟悉的人,就误以为是给了她糠饼的赵家人将她送来的。
加之安济坊的人也说,送她来的是一名村妇,后来她委婉试探张氏,对方总是嘱托她不必挂怀。
她误以为那妇人就是张氏。
原来竟然不是赵家人,而是姜家人吗?
姜安宁感觉脑子好像是装进去了浆糊一样,有些混沌发疼。
她一直以为,姜氏一族的人,对她都是比较冷漠不关心的,平常大家都是面上过得去,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毕竟,虽然大家都是按着辈分互相称呼,亲亲热热的好像一家人,实则……她跟这里的姜家人并不是同枝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