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颜这两三天画的，正好就是这玄学的第三张到第四张之间的内容。
前三张是画给观众看的，第四张是画给自己的；前三张的完成代表一张画有了见光的资格，第四张的完成代表它有了被拆解与赏析的意义。
一笔完成底色，十笔画完主体，一百笔都没能结束一张画，就是这个原因。
李颜在不断的琢磨细节中，积累着灵光一现的进度条。
有些画从平庸到被津津乐道，或许就差了厚积薄发的这几笔，或许是一个大胆的颜色，或许是一个巧妙的表达，或许是一个怪异的留白……
当然，这些不能强求，例如李颜这张画，他就觉得总是差了点意思。
“一张从迷茫状态下冲出来的画，上限大概早就被定死了，不要事事妄想一步登天。”李颜叹了口气，往远处走几步，上上下下扫视了自己的画，暂时没有更多更好的想法，便拨通了杨成章的电话。
结果电话铃声从门外响起，把李颜吓得头皮发麻。
杨成章推门而入，“我听说你又在屋子里待了一整天，实在好奇进度，没想到咱师徒俩心有灵犀。”
李颜打了个寒战，“这个……师父好，我觉得这画差不多了，您看看？”
杨成章一会儿站到十步开外，一会儿凑近了仔细查看，沉吟半晌，给李颜都整紧张了才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他妈的老子最烦这招了等我牛逼起来我也要这么去折磨你们这群折磨过我的老家伙！
李颜一口气顶住心口，深呼吸调整了两下才回应道，“还行。”
“说仔细点。”
“达成及格线吧，但是我觉得缺少了灵光一闪的妙笔。”
“对，就是缺少了一点惊艳感。”
你真这么想还是听我说完才这么说？
杨成章伸手擦了擦画作右下角，颜料已经干了，“李颜呐，灵光一闪这种东西，不要刻意追求。你就正常画着，画自己想画的，把你的情绪、技艺、思考画进去，这是一条漫长的路。”
“谨听教诲。”
“总的来说，这张图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杨成章背着手道，“技艺水平非常高，画的只是简简单单的眼前景色，但是画出了情感，散射进屋的阳光表现得很是精彩，克制的写实景物附带上了大胆的颜色妙用，很契合伱之前说的，阳光连接屋里屋外这个想法。”
他突然笑着拍拍李颜肩膀——因为李颜比他高，他还得抬手，“上回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是真听进去了啊，不过这张画距离彻底完成，还差两件事：一是标题。”
李颜秒接：“给世界以颜色。”
杨成章微笑着点点头，“我看你加进去的斑斓色彩，源于阳光的照耀与反射，原本你就给了画作上的真实世界颜色，又让画里的阳光给了一层新的，肉眼容易忽略，需要用心感受的颜色，这名字……是这个意思吧？”
哟，师父还是有点东西的。
李颜开心点头。
“你这画，要不要上拍卖会？”
李颜一愣，想是当然想的，但是这才第一幅，就……“够格吗？”
“技艺上当然够格，真想要够格，你就还要完成第二件事：落款。”
这么快就要直面这个问题了，李颜抿抿嘴。
“怎么样，想要用谁的名字？”
“师父决定。”
杨成章盯着李颜看了会儿，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刷刷几笔就在画作右下角写上了签名，“好，有些事情用嘴巴告诉你，不如拿事实教你。我会找红龙把这画也挂画廊里去的，看看有没有老板想要，没有的话五月份也会搞一次小拍卖。”
李颜轻轻点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给画廊，就不能用你这个名字了。”
“啊？”
这尼玛，还真是没啥创作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