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晚响起。
睡在泥土地上的织田信秀猝然惊醒,猛然间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这个污浊恐惧的环境里面竟然沉睡了几个小时。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咬着牙齿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从被军事法庭审讯后,他就被丢到了这里
他先是被子弹击中,随后被逮捕,然后昏厥过去,最后根本没有给他用麻药,就粗暴地取出了子弹,发着烧接受了审判,然后直接被丢弃到了这里。
开封第一监狱特别看守区。
他是以朝鲜人朴中民的身份被宣判的,刚到这里就被狱霸狠狠地揍了一顿。
再次昏厥了过去。
即便他是特工,在军队和特工学校接受了极为残酷的训练,可一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有点扛不住了。
织田信秀摸了一把撕裂的伤口,黏糊糊的血液已经夹杂着汗水渗出了纱布,伤口又疼又痒,他嗅了嗅监房中污浊不堪的空气,知道伤口不是在愈合,而是感染了。
或许不用再被牢房中这些凶神恶煞的狱友暴揍,他自己就会因为伤口发炎溃烂发烧而死。
他颤颤巍巍地挪动身体,小心地靠在黑黢黢的墙上,冰冷的墙体传来的寒意让他浑浊不堪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撑开沉重的眼皮,打量着这间逼仄充满污秽的牢房。
巴掌大小的透气孔透出一丝惨白的月光,大通铺上、地上横七竖八睡着七八个赤身的壮汉,仅有的一块凉席铺在门口的位置,那里睡着一个一米八满脸横肉的壮汉,他的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此刻呼噜声震天。
望着此人,织田信秀惨白的脸上露出狰狞的杀机,就是这个家伙,自己一进来就被训话,眼看榨不出什么油水,直接将他一脚踹到了便桶上.
如果不是自己受伤,他有一百种办法杀死这个凶恶的家伙
可是
织田信秀掩着衣袖瞥了一眼离他近在咫尺的便桶,喉咙一阵翻滚.
不,我一定要出去。
该死的大使馆,那个该死的八谷,不是说要想办法营救自己出去吗?为什么还没有行动?
不是说已经打过招呼,会保证自己在监狱的生活自由吗?为什么自己只能在狭窄的便桶旁边栖身.
还有该死的支那特工,他们哪来的胆子敢对大日本帝国的特工开枪?还有,还有那个该死的赵有德,这个奸诈的小人.
织田信秀越想越恨,想不到自己到了监狱还要被支配,而且这个地方,阶级在这里看起来更加明显了,没有人在乎你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全凭拳头说话
“突突突突突突.”
突然一个恶臭的连环屁打断织田信秀的思绪,他刚掩上口鼻就见睡在门口位置享受最好空气的壮汉起身了。
一米八的大汉,满脸络腮胡子,浑身黝黑,走起路来脸上的肥肉和肚皮都是颤抖的,他像一个黑塔一样…
他闭着眼睛走到了便桶旁,解开裤子,急促地放着水,庞大的屁股就像发动机一样再次突突突突一阵呼啸.
壮汉抖了抖话儿,心满意足地收起,哼哼了两声,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睁眼蔑视地看了一眼织田信秀。
织田信秀浑身一个激灵,脸上挤出几分讨好的笑…
然而壮汉对他不屑一顾,他皱了皱眉,嫌弃地瞥了一眼脚底,然后居高临下的走到织田信秀面前,直接伸脚在他衣服上擦拭起来,织田闻着熏人的污秽,下意识想躲闪,就被一脚踹到了下巴上。
“砰”
后脑勺直接撞到墙上,织田只觉得大脑眩晕,钻心的疼,摸一把,黏糊糊的,又出血了。
织田脸色扭曲,双拳紧紧攥紧,然而面对黑塔一样的壮汉,他又无奈地放弃了。
壮汉粗暴地在他身上清理了污秽,转身又躺了回去,不一会再次呼声震天。
“八嘎***********”织田气的浑身哆嗦,内心咆哮着咒骂着他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
咚咚咚,外面的敲击声再次响起,这次声音越来越清晰,依稀夹杂着脚步声。
知道是有人来了,织田连忙闭上眼睛,佯装睡着了。
下一刻就见两个穿着黑色警服的看守敲着警棍走了过来。
一把手电筒照在织田脸上。
“朴中民出来。”
一声暴喝过后,见他不为所动,看守直接走进来将他拖了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织田装作惊恐的样子。
“嘿嘿,去了你就知道了。”看守坏笑着,给他戴上手铐脚链,拖着他往外走。
过道里潮湿冷冽的空气灌进来,织田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注意到看守脚上的布鞋湿漉漉的。
外面下雨了?
织田想着。
哗啦啦铁链拖拽的响动中,出了过道,通过几道铁门,只见倾盆暴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惊雷轰鸣,闪电霹雳。
织田信秀被推搡着进了暴雨中。
哗啦啦,瞬间,他就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躺在雨水淤泥中,伤口的疼痛、寒冷刺骨的雨水,就像铁鞭抽打在他阴霾孤寂的心里。
轰隆,一道闪电肆虐而下,驱散黑暗的同时,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织田瑟瑟发抖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探照灯径直照射在他苍白的脸上,阴影中响起雨鞋踩踏雨水的声音。
他战战兢兢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只见四个穿着雨衣的壮汉将他围了起来。
雨衣雨水遮盖了他们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不定,但他们手中泛着寒光的铁鞭还是让织田不寒而栗。
啪啪
几道铁鞭猝不及防地抽了过来,每一下都留下一道血痕,带走几片血肉。
“织田信秀,招不招?”
一个冷冽的声音在织田心头炸响。
“别以为宣判结束事情就完了,还朝鲜人?伱的老底不仅赵有德交待的干干净净,你的老朋友田野浩成早就为我们服务了.”
“说吧,除了田中、山口这些人,你还有什么联系人?”
‘田野浩成?这个渔民家的贱种?他背叛了帝国?’
织田信秀不可置信地呆了一刻,这个名字他都已经快要忘了
此刻他恨的咬牙切齿、心如刀割.
见他沉默,铁鞭再次呼啸着抽打了上去,一下一下,随着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织田信秀很快就变成了血人。
暴雨下的更大了,狂风裹挟着暴雨,将城市的一切喧嚣湮灭,整个世界笼罩在黑暗中。
一场暴雨将城市的一切冲刷的干干净净,柳条巷布满青苔的石板变得光滑洁净。
太阳从云层探出额头,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同一条路上,乞丐、富商、仆人、巡警都在奔波忙碌着。
当然,职业不同,命运截然不同…
富商在仆人的恭敬伺候下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乞丐呆滞浑浊的眸子穿梭在行人的身上,脸上挂着谦卑讨好的笑容.
巡警踩着干净的布鞋扬了扬手中的警棍,抄起乞丐碗中几张毛票,丢下烟蒂扬长而去
原本一脸小心翼翼的乞丐望着巡警的背影,面目变得恶毒凶残,他龇牙咧嘴了一阵,又无力地耸耸肩,捡起地上的烟屁股贪婪地吸了几口,喘着气蹲在墙角,贪婪热切的目光狠狠盯住不远处的妓女。
张义坐在不远处的茶楼包厢里面,此刻正盯着那位妓女。
或者说暗娼。
这个妓女就是李秀娥,或者说织田奈奈步,织田信秀的姐姐。
此刻她站在街角不怎么显眼的地方,穿着一件凡士林碎花旗袍,丝袜打底,略显憔悴的脸上画着厚重的妆容,嘴唇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