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林肖萍大声打断了她的话,又压了压声音说,“他们去了,我就去不成了。你就当帮我一个忙,还不行吗?”
顾婉凝只是摇头,语气十分坚决:“肖萍姐,我不能去。你让小江他们去好了,反正本来就是……”
顾婉凝仍是摇头:“我真的不能去,我什么都不懂……”
林肖萍从包里拿出通行证件递给她:“哎呀,你去替我签了到就行,我那边事情一完,马上就过去,不用你去采访。”
林肖萍也愈发急了起来:“你在报馆这一个多月,都没出去做过采访,总要试一试的。”
顾婉凝一惊,往后退了一步:“不行!我不能去。”
婉凝还要再说,林肖萍将采访证件往她手里一塞:“不行也得行了,我真来不及了,你快点过去!”
林肖萍急急道:“我有点急事,你先替我去签了到,我晚一会儿就过去。”
林肖萍转身就走,婉凝却不肯接,证件便掉在了地上,顾婉凝不好意思,俯身去捡的工夫,林肖萍已下了楼。顾婉凝追到门口,她的人已不见了。
顾婉凝手里还握着没来得及盖上笔帽的钢笔,诧异道:“怎么了?你不是去采访军校的开学典礼吗?”
顾婉凝手里捏着那证件上楼正好碰上小江匆忙下来,她连忙去叫,小江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只远远跟她招呼了一声:“大宏纱厂有工人罢工……”
初秋的艳阳余威犹在,明晃晃地打在稿纸上,照得她有些心不在焉,婉凝正努力将自己的缥缈四散的心绪一分一分扯回来,林肖萍忽然急匆匆地喘着气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拉起顾婉凝就走,走到楼梯拐角处才把她放开。
顾婉凝回到办公室里,除了值班的编辑之外,便没有她相熟的人了。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八点了。她既不知道那军校在哪里,也不知道开学典礼几时开始,没有办法,只得匆忙收拾了东西,请值班的编辑给她写了地址,又去林肖萍抽屉里找出她的一副旧眼镜放进手袋里。她出门拦了辆黄包车,那车夫倒是知道,只说是远,加了车资才肯拉她去,婉凝才略放了心,只盼着林肖萍即刻就过来。
隔天婉凝来得极早,连一向早到的小江也比她晚了,小江问起,她只说是因为马上就要开学,趁着还有两天时间,想要多学些事情。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明知林肖萍要到中午才会回来,可还是想要早早地等在这里,等她说一说他的事情,让她知道,他如今,好不好?
离军校大门还远,黄包车就被临时的哨卡拦了下来,原来今日到的传媒记者甚多,军方专门在这里设了车辆接待。顾婉凝放眼打量,三十多个人里,倒有一多半都是女子,大约报馆的人想法也差不多。虽然这里应该没什么人会认识她,顾婉凝还是摸出眼镜架在鼻梁上,也不和别人说话,只低了头眯着眼睛看路。
顾婉凝连忙摇头:“我可不去。总编亲自派的事情,又这么要紧,我去了什么都不懂,只会给你添乱。”
卫兵一一检查了他们的通行证件,又核对了姓名和报馆的名字,才安排众人上车,态度倒是十分客气。
林肖萍见她低头看着报纸一言不发,想着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春心初漾的时候,多半也要好奇这位传说中年少有为又英挺俊朗的新任总长了。
记者们都是极爱热闹的,在车上就争相议论起来。顾婉凝坐在后面,见一众女记者大多都着洋装,很有几个打扮摩登的女子,自己身上一件绿白条纹的半旧旗袍,着实不怎么起眼,才渐渐放下心来。
“要不,你后天跟我一起?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混进去?”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车子就开进了定新军校,她不敢四处张望,只微低了头随着人往前走,心中焦灼也不知道林肖萍来了没有,她若是来了,没有证件在手,外头的卫兵肯不肯放她进来?
照片上的人剑眉朗目,轩昂傲然——她和他在一起久了才发觉,就如这照片上一样,他在人前并不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么爱笑,可他笑起来,真是好看。她见了他才知道,原来一个男子能笑得那样好,像春风吹过冰原,如秋阳明亮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