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她，她微微仰起的面孔晶莹剔透，墨玉般的瞳仁里只有他的影子。他心口突然一疼，可那刺痛牵出的却是他已经许久不曾记起的温柔酸涩。
他怔了怔，目光越过卫朔，试探着向外看了一遍，面上尽是犹疑：“人呢？”
顾婉凝被他看得两颊发烫，慌乱地别开了脸庞。他觉得他是应该说点什么，可又迟迟不敢开口，他怕他一开口，一旦说错了什么，她立刻就不见了。
“四少，顾小姐来了。”
过了许久，他忽然艰涩地说了一句后来每每想起都茫然不解的话：
大约有五分钟的光景，虞浩霆忽然抬起头看着卫朔，声音极轻，语气中却是罕有的柔和：“你刚才说——谁来了？”
“你——是不是长高了？”
卫朔默然看着他，眼里掠过一丝痛色，跟在他后面的叶铮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房间里静得能听见三人的呼吸。
他声音虽不大，但此时夜色沉静，卫朔他们站得也不是太远，于是，每个人都听到了他这一句。叶铮迅速用手捂上了自己的嘴，却仍是笑了出来，郭茂兰在喉咙里轻轻咳嗽了一声，只有卫朔不声不响，脸色却和缓了许多。
虞浩霆轻轻“哦”了一声，仍是低头看着手里的函件，那一页却再也翻不过去。
话一出口，虞浩霆自己也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却见顾婉凝先是讶然，随即垂了眼眸低低道：“有一点。”
卫朔一直走到他书案前，才低声问道：“总长，顾小姐来了，您要不要见一见？”
虞浩霆见她竟肯好声好气地答自己的话，眉宇间不知不觉便泛起了笑意，几乎就要伸手将她拥进怀里。
卫朔进了书房，到底也有些犹豫，虞浩霆听到他进来，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批阅手里的公文。
她这样千里万里地来见他，是因为她也念着他吗？
郭茂兰惊诧地看了叶铮一眼，也顾不上和他说什么，只对卫朔道：“你去跟四少说吧，我去给眉安那边打电话，叫他们无论如何把人留下。”
他心意至此，却不敢再想。
卫朔平了平心绪，对郭茂兰道：“顾小姐来了，让他送回眉安去了。”
不会。
郭茂兰正好出来，听到他们两人声音渐高，竟像是在吵架，便走过来笑问：“你们说什么这么热闹？”
他知道不会。他那样求她，她都不肯跟他回去；他那样求她，她都不肯看他一眼。
卫朔挥手甩开他：“我不知道他说什么，我只知道这两年四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
不会的。
卫朔一听，转身就往回走，叶铮连忙又去扯他，“汪处长说，四少为她闹了不少风波，现在战事要紧……”
他勉强镇定下来，沉了沉心意，唯恐惊动到她一般柔声问道：
叶铮见他竟然恼了，便低声解释道：“是她自己非要走，我才派了辆车送她去眉安。你们要是早回来半个钟头还能碰上。”
“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了？你告诉我，我去办。”
卫朔一向沉稳，此时眼中却尽是惊怒之色：“你怎么能让她走呢？”
“我没事。”
卫朔转身就要去找虞浩霆，叶铮一把拉住了他：“人已经走了。”
顾婉凝头低得更深，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平静，“我要回去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
虞浩霆一怔，却说不出留她的话，喉头动了动，嘴唇竟微微有些颤抖，惑然道：“你来——不是要见我吗？”
“就是四少之前的那个女朋友，邵司令叫孙熙平送过来的。”
顾婉凝抬起双眸，正触到他眼中深重的疼惜和失落，方才撑起的气力仿佛一瞬间都化尽了，心中狂跳，慌乱地躲避着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