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凝怔怔看了一会儿，直到油锅里“咝咝”作响，她才反应过来虞浩霆是真在炒饭。她看着院子里头一班人面面相觑，有的打量她，有的朝厨房里张望，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低声对虞浩霆道：“你别玩儿了。”
“总长——”叶铮的脚步钉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早。”
虞浩霆却已经抄起锅，把一锅炒饭倒了三分之一在青花盘子里，搁上两个勺子，一手端着饭，一手拉着顾婉凝走出来，随口对叶铮和卫朔道：“要吃的自己去盛。”
“我来陪你撑几个？”叶铮一边说一边迈了进来，转脸一看，立刻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卫朔对面还有一个人撑在地上，正是虞浩霆。
顾婉凝看着面前的炒饭，倒真是和她以前在江宁吃的差不多样子，可是再看看虞浩霆，又觉得这饭未免太不真实。
卫朔瞥了他一眼，却不搭腔。
虞浩霆见她在自己和炒饭之间看来看去却不动手，皱眉道：“你这么不信我？”
叶铮忖度虞浩霆今天必然不会起得太早，索性先来找卫朔，人还没进门，就看见卫朔正单手撑在地上俯卧撑，额头上已渗了汗珠，显是已撑了一会儿了，便嬉笑着道：“四少这小别胜新婚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工夫搭理咱们。”
顾婉凝看他一副你再不动手我就帮你动手的架势，且一院子的人似乎都在屏息凝神地等着看她吃这一餐，只好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这一勺饭当真是她此生吃得压力最大的一口了。
那些他逼她骗她伤了她的事情，他想叫她全都忘了，还有——他们失掉的那个孩子。他心底一酸，若是她真的都忘记了，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呢？
虞浩霆笑微微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把饭送进嘴里，忽然回头对卫朔道：“你去尝尝。”卫朔闻言便一声不响进了厨房。
全都忘了。
认真吃掉嘴里的那口饭之后，顾婉凝觉得竟是出乎她意料的好，虽然比不上栖霞官邸或者明月夜的手艺，但是已经比她在江宁吃的许多馆子要好了，于是由衷地点头道：“很好啊。”
虽然她的性情行事不似旧时女子那样小心拘束，但是第一次的亲密，大概女孩子多少都会有些在意的吧？他想起后来她哭成泪人儿一般的推打咒骂，他真想让她忘了。
虞浩霆自己舀起一勺尝了却摇了摇头：“很久没碰过都生疏了，东西也不全，不怎么好。”
甚至是初见她的那一天。
顾婉凝惑然看着他，认真地说：“已经很好了。”
虞浩霆在回廊里来回踱着步子，月色里浮动着桂花的甜香，他的心事却是涩的。那些事，她能忘了吗？或者，还有多少事是他想让她忘记的？
这时，卫朔也端了一碗走过来，却一句话也不说，吃得极快。看了这个情形，叶铮才反应过来，连忙冲进厨房，盛了一碗才看见站在外头的骆颖珊，不免有些讪讪，先给她递了过去。炊事班的人也总算能回到自己的地盘各司其职，一会儿工夫又端了汤和几样菜出来。
嗯，她可要睡着了。
“怎么样？”
脸颊贴在凉滑的丝缎上，让她愈发察觉自己的火烫，他的气息似乎还在，她脑海里一片晕沉灼热，挣扎着要想些什么，却挑不出任何一个线头，他在说什么？他吓着她了？她真的困了，他说不打扰她，是吗？
卫朔听见虞浩霆问他，搁了勺子，肃然答道：“没有以前好。”
说着，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起身放下帐子，默然站在床边。他颀长的身影落在浅金色的帐子上，顾婉凝勉力睁开眼睛刚要说话，虞浩霆忽然熄掉灯慢慢走了出去。
他此言一出，叶铮一口饭差点呛在嗓子里，顾婉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炒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