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探寻地看了儿子一眼,面上略现忧色,不知道这孩子久未闯祸,这次却又惹了什么麻烦;霍仲祺倒是若无其事,端然答了声“是,父亲”,便跟了过去。
今日是腊月二十三,霍家官邸晚饭方毕,霍万林便起身离席,一家人都屏息起身,只听他语调微沉:“仲祺,到我书房里来。”
“把周月亭调到龙黔去,是浩霆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霍万林听罢,淡然点了点头,吩咐徐益把那人调回来,也不要对旁人说起此事是仲祺的主意。
霍仲祺料到这件事必然会让父亲知晓,无所谓地笑了笑:“四哥哪知道他是谁?是我听韩玿说他要跟韩小七订婚,就跟徐益打了个招呼。”
韩玿的母亲只好亲自来见霍夫人,霍万林一问之下,却是霍仲祺跟徐益讨的人情。徐益并不知道这人和韩家的关系,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只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霍公子,调出去就调出去吧,年轻人下去历练历练也不是坏事。
霍万林闭目吁了口气,缓缓道:“我就知道,这样刁钻的心思只能是你的主意。”
韩家上下大为诧异,即便是小七得罪了虞浩霆,可这人在行政院任职,以韩家和霍家的关系,万不至于没有转圜的余地;然而一番探问才知道,调令乃是出自霍万林的秘书长徐益之手。
霍仲祺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舅父舅母管不了小七,总得有人让她吃点儿教训。”
不想,眼看两人就要订婚,行政院突然一纸调令把这人远调到了龙黔行署。
“什么时候用得着你去替人家父母教训儿女了?”霍万林遽然怒道,“你算什么东西?”
韩家毕竟是名门,七小姐又是出名的美人才女,裙下之臣从来不乏,只是如今事急从权,可选的人却不多,拣选再三,勉强挑中一人,是行政院政务处的高级秘书,家世虽然差了一些,但亦是留洋归国的青年才俊,做了韩家的女婿,那家世也算是有了。
小霍也不着慌,低着头一笑:“我自然不算什么东西,不过凑巧是院长大人您的不肖子。”
韩佳宜也没料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自己竟也有遭人背后讥笑的一日,加上父母几番严斥,姊妹之间私下里也说起外头的传闻如何不堪,终究是心下羞惧,纵然是百般不愿,也只得由了家人安排。
霍万林上下打量了儿子一遍,沉声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鬼迷了心窍变着法子要替那个姓顾的丫头出气。”
韩家长辈之前对韩佳宜平素行事轻佻就曾有训诫,此事一出,更觉得不可由着她的性子恣意妄为,便想着尽早安排她的婚事。
霍仲祺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霍万林已虚点了他两下,“你不用在这儿跟我分辩,等你这点儿心思被浩霆看出来,你们的兄弟情分也就到头了。”
韩家虽然懊恼小七失了面子,却也没有办法,这种事本来就是闲话,难道谁还能到栖霞当面去问一问?只想着过一阵子,事情也就淡了,没想到却又出了意外。
霍仲祺默然了片刻,决然抬头,直视着父亲:“我不会做对不起四哥的事。婉凝——我只把她当嫂子。”
有原先被她抢过男友别过苗头的,更是幸灾乐祸添油加醋,亦免不了说到这位顾小姐真是厉害,人尚未嫁进虞家,名分还不知道是妻是妾,就先端出女主人的架子来了;往日里虞家四少也是多有风流韵事,连韩家六小姐韩燕宜也和虞浩霆有过绯闻,可也并没有见顾婉凝和谁过不去,想必是韩佳宜有了什么极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才惹恼了她,特意要拿七小姐杀鸡儆猴。
“你心里怎么想,我管不了。”霍万林摇头一叹,“但你对那丫头的心思,从现在起就给我收好了。否则,你自己的荣辱是小,我霍家的家声你赔不起!”
韩佳宜在江宁的社交场里原是最掐尖要强的,平日来往的女眷倒有一多半私心里都不喜欢她,栖霞官邸不“招待”韩小姐的闲话不胫而走,立刻便成了笑谈。
“我霍家的家声你赔不起!”
叶铮吃力地理解了一下她的话,像见了怪物一样扫了她一眼,抓起帽子掉头就走,仿佛身后有人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