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氏元被朝比奈泰能嘴里的酒气呛得不轻,但还是保持着听人说话时的礼节——而且朝比奈泰能的话也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局面真的有恶劣到这个程度吗?
“在下并非危言耸听,杞人忧天。正如松井殿下刚才所说,我们来平叛的就应该速战速决,不宜拖延。若是让今川良真站稳了脚跟,他就能在远江和我们形成割据,甚至进一步侵吞远江。远江有25万石的领土,但骏河却只有15万石。虽然骏河的人口和富庶程度都与远江不相上下,但那也是建立在骏河发达的海陆商贸的前提下。”
“之前骏河西部是自家的远江、残破的三河、同样重视商贸的尾张,东边是同盟的北条,东海道的商路才能畅通无阻。如今北条家已经与我们决裂,若是远江再给叛军夺取,那这条东海道商路就注定要陷入连年战乱里去了,还要多少商人愿意走这条路?骏河税收一旦大减,哪里还比得上远江的地大物博?更别提现在骏河东部的三分之一已经被北条家吞下了。”
“平乱失败就意味着失去远江,失去远江意味着今川家实力一落千丈,不仅再也无法和50万石的相模北条抗衡,连占据了远江的今川良真也比不过。到了那时,在东西夹击下,今川家灭亡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朝比奈泰能说罢,便长身而起,居高临下地望着今川氏元,“殿下还没有感受到危机感吗?这场战斗的成败可能直接决定今川家的命运。在下斗胆进言,您应该拿出当日里绝地求生的战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逸地浪费时间。”
“备中守良言着实逆耳,但我明白了。”今川氏元苦笑着用折扇翘着自己的脑袋,朝比奈泰能这才满意地坐回了座位上去。
“既然如此,我们就主动出兵引马城,打出平定叛乱、为先主报仇的旗号。大义本就在我方,等豪族们看到我们主动进军后,想必就会争相来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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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1536)4月10日上午,平叛军从挂川城、社山城、二俣城等地出发西进,总兵力2500人,目标直指远江国引马城。平叛军打出了“讨伐弑主逆贼”的旗号,一路上陆续不断有豪族加入。孕石家、久野家,乃至于井伊家、天野家都先后献上人质,率军前来投奔。平叛大军也走走停停,等待这些豪族的到来。平叛军的总兵力,很快就上涨到了4000人。
在马上向后望去,只见笔直宽敞的官道上满是人,向后蔓延了数里。军队们六色的靠旗为区分,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圈子,中央簇拥着的便是马印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家督和其他骑马武士们,外围的则是打着靠旗()
的武士和足轻,后面跟着的就是作为辅兵被征调过来的民夫们,他们扛着、推着大军所需的盔甲军械、帐篷棉被、食物作料、斧头铲子。
“没想到真的一出兵就能获得这么多的支持。”早坂奈央随侍在今川氏元身旁,回望着人山人海的队伍,不由得感慨道。
“我说了,大义在我方,谁不想为主报仇?”今川氏元自信地笑着,看着那面白底黑字的大旗,“这面‘讨伐弑主逆贼",甚至比赤鸟马印还有威力啊。”
不过在天(1536)4月13日,作为先锋部队的朝比奈备在行进到挂川城与引马城中间的天龙川后,却忽然在东岸停了下来。今川氏元不明所以,便策马向前找朝比奈泰能询问。
“之前濑名氏的公子已经把我军的底细都透露给今川良真了吧。”朝比奈泰能虽然依旧如醉鬼般昏昏沉沉的,但脑袋却是很清醒,“骏河一个援军都没来,雪斋大师和尼御台也不在。”
“确实如此。”
“而我们大军的动向、兵力和部署,濑名氏的公子也都如实告知了今川良真,他们现在应该对我们的一切了如指掌。”
“没错。”
“这些远江豪族沾亲带故,虽然加入了我们的军队,但指望他们真的为我们竭力奋战是不可能的。到头来,我们真正的战力也和叛军相差不多。考虑叛军不少来自三河,必然不愿意被围在引马城里。换而言之,他们可能会寻求一战。”朝比奈泰能伸出手来,比起大拇指,随后反过来向下,指向从身前流过的天龙川,“而最好的野战地点就是这里,天龙川。趁我们大军半渡,袭击我们。”
“有派出探马去侦察吗?”今川氏元看向天龙川对岸几处可以辅兵的森林和丘陵,
“被敌人的探马和忍者阻碍了,而且遇到的抵抗很顽强。没有军队掩护的话,我们的探马可能难以再进。”朝比奈泰能望着远处隐隐可见的引马城的轮廓,“引马城距此不过15里,半个多时辰的路。一旦我们开始渡河,敌人可能就会出兵了吧。”
“在此扎营吧,殿下。”朝比奈泰能看了眼天色,“明天先派先遣队过河,站稳脚跟后再做打算。”
不过在入夜后,局势却突然大变,营地内的气氛也骤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