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不是炒股热吗?他当时也是运气好撞上了,小赚了一笔。”
叶星洲小口吃着菜,眼神看向齐舟的方向,侧着身子冲陆玖年小声道:“后来他拿这笔钱创业去了,一直没什么,就近两年赶上政策红利捞了不少。你瞧瞧,刚有点钱就把他拽的。”
他们对面,齐舟已经喝得有些上头,这会儿正红着脸拽着身边的人吹牛,字里行间都是他没几句就说完了的“发家致富”史。
叶星洲一点也瞧不上他这个德行,撇了撇嘴道:“之前,就你火了的那会儿,他也是白眼翻得最大的那个。好像就巴不得看见别人好一样,非要和自己比一比,再踩上几脚。你说哪有这样的人啊?”
陆玖年站起身,拿起热水壶,给自己倒了杯开水,边坐下边缓声道:“这样的人,我们圈子里可不算少见。”
叶星洲闻言,立刻报以同情的目光:“那你这么多年也太能忍了。”
陆玖年叹了口气:“不想生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叶星洲又兀自摇头感叹了好一会儿,余光总瞥见陆玖年倒水,但却一点没见他动筷子。
“你不吃点吗学长?”他疑惑发问。
“不了,”陆玖年回绝道,“我刚在隔壁吃了一桌了,我等他们再多喝点我就走了。”
叶星洲点了点头:“你不是家里还有事情吗?赶紧回去吧。”
陆玖年应声:“嗯,我去趟洗手间,先帮我叫个车。”
踏出包间的门,陆玖年夸张地呼吸了两口走廊的新鲜空气。
剥开身份虚假的外壳,你会发现,思及阴暗心理时,人与人并没有太多分别。
娱乐圈浮华满眼,男男女女。比咖位,比身价,比流量。谁都恨矮别人一头,恨不得抓住所有能抓的机会向上走。到头来,这场同学聚会也没什么两样。人们同样以一个虚假的噱头聚在一起,到场的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吹嘘以满足自己的机会。
无论身在哪一处,陆玖年都是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他不想向上走。
他不能供吹嘘。
站在洗手间洗手池前,陆玖年弯下腰,接了捧水,往脸上泼了泼。
清醒了不少,他抬眼,看向镜中的人影。
镜子里的人嘴角挂着笑,是常年面对镜头和公众形成的意识。
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其实不太爱笑,别人谈起他时的评价也总是“高冷”“不太好接近”“不怎么了解”。他是个情绪反馈能力不强的人,给予反馈和过度社交会让他精疲力尽。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太一样了?
开始拍戏后吗?也许更早一点。
甩了甩脑袋,他不想再思考过去的事。
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经藤蔓一样盘踞了他的大脑,陆玖年努力剪去旁枝末节,从中挑挑拣拣出他唯一想去考虑的事。
他想要回去,去见一个人。
他没再停滞,抬脚推开洗手间的门,原路返回。
不知是不是陆玖年的错觉,再次进到包间里时,众人起哄吵闹的声音仿佛又大了些。
他好像感觉有几个人盯着他,他没怎么在意,权当他们是想探寻自己莫名消失的缘由。
头还有些疼,陆玖年稍稍弓了身子,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记错了位子,看到叶星洲还呆在原处,他才确信自己没有混淆记忆。
有人坐在了他原本的座位上。估计谁有事耽搁了,这会儿才堪堪赶到。
他不怎么介意,甚至十分乐意。他只是回来拿上东西,拿完就打道回府了。
他轻着步子,走到了座椅后。
陆玖年的衣服搭在椅背上,衣服的一角不巧被鸠占鹊巢的人无意识压住。
贸然上手拽自然不合适,陆玖年轻拍了下身前人的肩膀,小声道:“不好意思能让一下吗?我拿个衣服......”
坐着的人似乎怔了怔,随即挪开了点,转过了身来。
“当然可以。”他开口道。
陆玖年拿衣服的手忽然一顿。
叶星洲忽然起身,拉了陆玖年一把:“学长,我给你叫了车......”
“好久没见了,玖年。”男人语气带着笑,声音一如陆玖年记忆中温润。
抬起头,陆玖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和经年之前,午夜梦回之时都毫无任何分别。
他穿着白色外套,自下向上看时的眼神专注又带笑意。他的长相不算让人惊艳的类型,没有攻击性,并不艳丽,却和他给人的印象一样让人舒服,卸下防备。
陆玖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不是这样的打扮,也更青涩,但没变的是气质。他从实验室出来时穿着实验服,手里拿着报告。他路过陆玖年的时候看了陆玖年一眼,记忆里的陆玖年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忽然转身,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似乎就在等自己停下脚步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陆玖年看着他的眼睛问。
“程裕景。”他笑了下,也没挪开自己的目光,“是你的学长。”
时隔多年,陆玖年再次看进了这双眼睛。
名字在他舌尖打了个转,他不想叫出口,咽下去又觉得恶心。
程裕景......
如果可以,他宁愿那个多年前的自己,根本没停下过脚步,也永远不认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