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是鬼迷心窍吗?
还是说我压抑不住自己是肉食性兽人的本性?
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竟然同意了和娄鸣回家,还通知了我父母我去同学家吃饭今天不回去了。
“真是糟透了。”
我和娄鸣肩靠肩坐在公交车座椅上,望着窗外繁华但又千篇一律的城市风景,内心暗暗叫苦。
我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啊。
我嘴里的口水仍然在不停地分泌着,分泌着,致使我不得不一直吞进肚子里,而我吞口水的声音被我身边的娄鸣听到了。
“哼哼,看来你好像很期待晚上的饭菜啊。”
他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压低声音,向我打趣道。
我沉默着,没有搭理他,把目光从他圆圆的脸上移开,仍然像刚才一样,凝聚于窗外的风景之中。
似乎明白是自讨没趣,他啧了一声后便不再和我说话,并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音乐播放器,带好耳机开始听他自己的喜欢的音乐。
黄昏时的云霞渐渐变厚,天气一时之间变得阴郁了起来,空气中也充斥着燥热和沉闷,公交车上乘客们的汗水随着渐渐升高的温度而蒸发成了水汽,散发出的味道逐渐交织成了十分复杂的糟糕气味,只听在车头的熊兽人司机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后把车上的风扇打开。
我和娄鸣所乘坐的这班652路公交是全市唯一一路车内没有空调而是风扇的旧式公交车,发动机也是相对落后的老式柴油发动机,比起其他的公交车,行进起来又慢又吵,其排放的尾气也是一团团呛人的黑烟。
至于为什么不将其换成最新款的车型,原因也不难猜出来——652路公交车的站点除我们所在的学校之外,基本上都开设在肉食性兽人居住的社区旁,很少有草食性兽人乘坐这路公交。
而倘若这其中的原因就是现在这种流行的“草食性正确”的思潮在作怪,那么652路公交的车型仍旧保持原本的老旧款型也并不奇怪。
总之,解释权在交通管理部门那里,无论是否是因为这个,他们都有一套专门用来对外解释,且令人信服的说辞。
车上不时传来嘈杂的说话声,有些成年兽人还怨声载道地讨论自己因为食性的关系而生活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有的甚至还口无遮拦地骂着那些草食性兽人,什么难听就说什么,毫不忌讳这种行为是否对自己的素质形象有所损害。
我已经习以为常,自从那要命的“草食性正确”的思潮出现,这种事情就已经成为了我们国内的常见状况。
虽然不清楚其他的国家有没有这样的情况,但被他兽,尤其是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自己冰箱里的一块小火腿的家伙骑在脖子上排泄,即使脾气再好的兽恐怕都要抱怨几句的吧?
啊,当然,如果这辆公交上破天荒的上来了一名草食性兽人乘客,或者司机是个草食性兽人,其他乘客是绝对不敢像现在这样高谈阔论的,而是像坐了一车哑巴一样鸦雀无声——即使他们非得要说什么抱怨的话,那也要像娄鸣在学校一样,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才行。
这也是这个世界当前对于我们肉食性兽人的生存规则之一,如果打破或无视这个规则,轻则引发口角矛盾,重则发表的言论被媒体添油加醋,登上第二天的头条,引起一众兽人的口诛笔伐,更甚者,还会被一些极端组织的人干掉。
这听起来相当离谱,但的的确确都是如今这个时代存在的现象。
娄鸣看了下站牌,差不多要到站了,于是提醒我跟着他下车。
我惊讶而又好奇,他的家似乎还没有我家远,可是为什么要当个住宿生呢?每天像我这样坐公交回()
家不好吗?
抱着这个疑问,我问了他住校的缘由。
他只是苦笑着说了句自己父母经常不在家,一个兽难免比较寂寞,所以才去住校。
从车站下车,我跟在他的后面,一路向东拐进了一扇小门,然后进入了一个风景看起来不错的社区。
但所谓风景不错也只是这里的社区绿化做得比较好而已,因为城市的风景始终是比野外要差得多。
毕竟千篇一律、密密麻麻的带有白色顶檐的苍麒麟色楼房,以及灰黑色的柏油马路,还有那些无论是颜色还是型号都屈指可数的小轿车堆叠在一起的单调画面,在哪里都能看到,且无论何时何地看到,都让兽觉得平平无奇,觉得单调枯燥。
一路绕了几个弯子,我们来到了社区里其中一栋楼房之前,我看了一眼楼号,是6号。
不知不觉的,我的口水又在分泌,我仍将其吞咽进去,但这次尽量小声一点,免得又被娄鸣听到调侃一番。
我们走入了楼栋,娄鸣在一楼左面的门前停下,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
娄鸣的爷爷,会是怎样的兽人呢?
他,又是怎么弄到肉的呢?
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两个想法。
只听房门被推开,一个金黄色的身影猛地冒了出来,并把我面前的娄鸣搂在怀里,并毫不费力地抱了起来,挡住了他的脸。
其速度之快之猛让我有点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
即便已经步入老年,但速度却快如闪电,还能把娄鸣这个重量级的家伙十分轻松抱起来,这让我又一次感到作为肉食性兽人肉体力量天花板的虎兽人的可怕之处。
“哎呦,鸣仔啊,爷爷可算看见你咯,这么多些日子不见爷爷,想我了吗?”
“当然想啦,毕竟爷爷对我最好了,我怎么能不想啊,嘿嘿。”
祖孙两个相见的温馨场景就和我妈爱看的家庭伦理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但我此时却留意了一眼娄鸣爷爷的体型。
原本和我差不多高,圆滚滚胖乎乎,像是个笨重的石头墩子一样的娄鸣,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只小猫一样。
他的爷爷膀大腰圆,全身的肌肉线条格外明显,力量感满满,双臂比娄鸣胖胖的胳膊都要粗了好几倍,其上附着的金黄色的毛发里带着一道道明显的黑色条纹,与娄鸣那颜色尚浅的条纹截然不同,而其身高少说也要有四五米,甚至我觉得六七米都有可能。
硕大无朋,这应该是对这位老爷子的体型最恰当的评价,而倘若说娄鸣只是个笨重的石头墩子的话,那么,他爷爷就一定是一座山峰。
而有这样的体型,能十分轻松地将娄鸣抱起来,这也不足为奇。
但我开始感到害怕。
该不会,娄鸣口中所说的肉……就是我?!
我不高再这么想下去,尾巴再一次夹了起来,正准备挪动身子从走廊里跑出去,赶紧回自己家的时候,他的爷爷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鸣仔啊,门外面的这个小后生是你的同学吗?”
六目相对,我却无暇看转过头来注视我的娄鸣,而是目光全部聚焦在他的爷爷脸上。
与那硕大的体型不相契合,娄鸣爷爷的脸看起来相当温柔慈祥,金色的双眼并没有老年兽人那般的混浊,而是如水一般柔和清澈,而且她和娄鸣一样,嘴角都是上扬着的,看起来像是在微笑一般,让人感觉相当的友好。
与我刚才想象出的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样子完全不同。
“是啊,爷爷,这是路杰,我的同桌,是我让他过来和咱爷俩一块过生日的。”
“啊,您,您好…()
…我叫路杰,和娄鸣同班。”
听到娄鸣说明我的来历,我这才极力保持冷静,稍微有点结巴地介绍我自己,并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重复地想着那句“放心吧,他们应该不会吃我”。
娄鸣的爷爷轻轻地把娄鸣放下来,蹲下自己巨大的身躯,对我露出了一个慈祥的,不露齿的微笑。
“你好啊,小后生,我的孙子承蒙你关照了。”
他边说,边打量着我,我们之间的距离越发紧凑,甚至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这让我相当紧张,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像啊,真像啊……”
他突然如此嘀咕道,我轻轻呼吸一口,鼓起了勇气,问道。
“呃,您,说我像……什么?”
“哦,我是在说,小后生你长得很我的一位故人。而且,你应该是狼兽人吧?那家伙也是个狼兽人,刚才我光顾着和我孙子亲热了,没怎么留意你的长相,现在离近了一看,真的是长得太像了。”
“爷爷,到底是谁啊和他长得这么像?”
娄鸣抬头看自己的爷爷,眼睛里冒出了不曾被我看到过的好奇的光。
“哦,你不认识,他是爷爷好久好久之前的一个朋友了,就连你爸爸和你两个叔都没见过他,行啦,去看看今天的饭菜还有我给你买的蛋糕吧,保证你喜欢得像小时候那样在我怀里撒欢。”
“真是的,爷爷,你还提我小时候的事情啊,我已经不是个小孩了……喜欢的话我会有其他的表达方式的,至少不会再像爷爷你说的那样在你怀里撒欢。”娄鸣听到这话撅起了嘴,说道。
“哎呀,鸣仔你要这么说爷爷我可就要伤心咯,明明你小时候那么可爱,每天最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