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央被他语气里的雀跃惊了一下,还以为是有什么,等她看过去,却发现是她蹲在楼底下数蚂蚁的照片。
禾家的楼房是老房子,墙面破裂乌黑,那天下着小雨,照片上都是淅沥的雨线。
少女穿一身不显眼的灰衣裳,蹲在马路旁,水流冲刷而过,她手里拿着片冬青叶,正在往水里打捞蚂蚁。
何城缓缓开口:“当时我坐在车里,看到你连伞都没有,就那么直愣愣地蹲在路边,身体淋湿,你不知道,我多想走到你面前,让你不要蹲在那里,你要是不开心,我可以带你玩......如果那天,我直接带你回家,我们会不会早就在一起了?”
他歪头想想,笑起来。
禾央的嘴角没忍住抽搐一下,她企图挣脱男人的桎梏,可他两只手铁钳般揽在她腰间,白皙的小臂根根青筋凸起,混合狰狞的伤疤,竟有种可怖的感觉。
心底一团乱麻,一面为他的病情感到心痛,一面为他的疯狂感到恐惧。男人的笑容令她阵阵发寒,她张口提醒他:“何城,你这是跟踪!”
何城理所当然的语气:“对呀,不然我哪里能得到央央这么多的照片,只是你上大学后,我出国,你的照片不是我亲手拍的了。”
何城准确无误地翻开夹着禾央大学生活的相册,找到李可昕发来的那张划着巨大叉号写着该死的照片,在他翻动的过程中,禾央看到的远远不止那几张,很多熟悉的面孔,很多熟悉的场景,但凡是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被他用小刀划掉,若是异性,则被他画上重重的感叹号。
而那些面容被划上叉号,写着“该死”的男性面容,都是些或多或少,不可避免跟禾央有过接触的人。
有她同班经常在图书馆碰面的男同学,有社团追求她的学长,甚至连她下课偶尔问题的高数老师都赫然在列,他已经四十多且已婚有女!其中被划得最厉害的,当属追求她的学长,还有她参加工作开始的一个月,频繁相亲的男人!
最可怕的是,这些人的旁边都被准确地标注着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
禾央的指尖开始发抖,她伸手按住相册,让照片停留在她跟对面相亲对象吃饭的画面上,指着旁边的标注。
开口,嗓音意外有些哑:“......你写这些,要做什么?”
何城眨眨眼,盯着画面上的男人,哪怕知道两个人并没有成,他还是好嫉妒,语气沉沉的:“我没想过要做什么,只是当时看到你跟他在一起,心里难过,就让人调查了,他应该庆幸没有什么恶习,否则我就说不准要做些什么了。”
禾央完全不相信他的话,她被他骗怕了,她记忆里的何城,是位善良天真,性格有些孤僻的男孩子。那天在巷口撞见他火烧张莉莉,已经对她产生不小的冲击,不过还是心疼占据上风,让她毫不犹豫答应跟他领证,哪里知道他的一切是伪装的。
真实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何城见禾央久久沉默不语,白皙的小脸透着苍白,黑眸定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被她一幅失望难过的模样刺得心尖发疼,忍不住收紧手臂,讨好地说:“央央,高考结束,我送你的玩偶,你喜欢吗?”
语气一转,有些失落:“我在床头柜里发现了它,你应该是很喜欢吧,不然不可能到现在还带在身边,只是,它怎么变成那样子了?是被火烧了吗?”
兔子玩偶......
禾央失神道:“原来玩偶是你送的。”
禾央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兔子玩偶针线精巧,她在第一次回到高中时期曾在何城的家里的保险柜上看到过类似的玩偶,当时并没有多想。而在家里的衣柜里,有很多他一针一线缝制的长裙,有些裙子上装饰玩偶图案,跟兔子玩偶几乎一模一样,她竟然没联系在一起。
不过,就算联系在一起又怎样?
她只会当何城从高中时期暗恋自己,绝不会知道他背地里有多么变态。
何城贴着她的脸说:“你总是冒冒失失的,兔子烧了就烧了,我再给你重新做一个。”
禾央没理他,她的脸颊苍白似张纸,总是清泠泠的眸子像是蒙上层雾气,隐隐有水光浮现,圆润的鼻头发红,像是只委屈到极点的小猫咪,却又弓起身子准备攻击。
何城的视线放在她身上,不愿意挪开。眼睫不自觉随着她眨动的频率眨动,他看她那么久,往常禾央总会故作生气地瞪着他,说看什么看,或者笑盈盈地凑到面前问他她漂亮吗,可是现在......
她垂着视线,盯着书桌的一角,明明知道他在看她,她却一眼都不给他。胸腔突然的恐慌令他险些喘不动气,他只能用力抱住禾央,声音委屈地在她耳边呢喃:“央央,你别不理我......”
禾央不舒服,动了动手臂,他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猛地将她整个人拥住,嘴唇在耳边一张一合,轻轻地唱起歌谣。
嗓音清透,温柔缱绻。
禾央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调,也没有听过他嘴里念出的歌词,当“玫瑰”和“荆棘”两个词出现在耳边,她恍惚想起悬挂在店铺里的那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