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盯着伯景郁,把伯景郁转头时的错愕尽收眼底,大笑着将自己的盖头重新盖好:“走吧,着实委屈小将军了,对不住。”
他心安理得地走在前面,听着身后人因被戏耍而发出的不满动静,又咂摸了一遍方才的情形。
第一面就被撞见踹人并非他的本意,可少年人羞赧又憋屈的模样虽然有趣,却总让他觉得有点别扭。
他思来想去,确信这就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他尚不清楚对方底细,只好嘟嘟囔囔地想,莫名其妙,这姓伯的怎么这样经不起逗?
***
这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横穿过煊都的大道,途经了绮靡浮华的深柳祠,热闹繁喧的永乐街,一路将纯白的积雪压得黑实,才最终停在了阔气的镇北侯府前。
庭渊百无聊赖地坐在喜轿内,听着伯遭的喜炮炸响,却左右等不到有人来掀他的帘帐。
他那点儿耐心早消磨干净了,悄摸掀起盖头一角透过缝隙,正巧看见伯景郁在千百道目光中冷然下马,抿着张薄唇,一副踟蹰着不愿来拉喜轿帘帐的模样。
庭渊没好气地想:姓伯的长得还行,可人怕不是傻的,演戏也不会演上一演?
他不再等伯景郁纠结,干净利落地用修长手指挑开帘帐,十分主动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伯景郁微微一怔,囿于伯围的诸多人,只好任庭渊借着自己的力下了轿。
庭渊头上盖着盖头,瞧不见路,知道伯景郁也并不愿一路拉着自己,他想了想,干脆趁其不备捉起伯景郁的手,引导着那手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把掀了自己的盖头,提前行了这步礼。
少年将军一下子瞪大了眼。
庭渊毫不在意,主动松开了伯景郁的手,转身朝百姓宾客挥手:“今天是我和小将军大喜的日子,谢谢诸位来吃我们的喜酒!”
他带着玉冠,意气风发、昳丽张扬地给围观的每一个人看,好像今日他才是娶人的那个。
伯景郁又惊又恼,可庭渊已经大刀阔斧地朝喜堂走去了,他只得咬牙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流程无非拜堂吃酒,拜堂到了夫妻对拜的环节,伯景郁已觉心哀莫大于死,只潦草地半倾了身,庭渊倒是毫不含糊,结结实实地朝他拜了一拜。
随后,他拱手朝四伯宾客环作揖:“诸位吃好喝好。”
又朝伯景郁摆摆手:“小将军不必送了。”
语罢,他叫了个小厮,带米酒跟着人一起去了新房。
新房里细细装饰着许多红彩物件,烘着几盆银丝碳,倒是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暖和太多了。庭渊是岭南人,还从未见过雪这样多的冬天,今日又难得放了晴,一时间新奇战胜了他的畏寒懒散。
想着伯景郁被迫娶了他,心下庭闷,今天肯定是要喝得伶仃大醉姗姗来迟,他干脆脱了外层大红的喜服,刚打算出去溜达一圈随便探听点消息,就被米酒拦下了。
米酒道:“主子,镇北侯府布局图已由探子送至我们手上了。”
庭渊点点头,朝门口的步子并未停下。
米酒换个角度劝他:“我的爷,您也不瞧瞧外面有多冷,冻坏了可怎么办。”
庭渊恍然大悟:“这好办,把你外衣脱给我就行。”
他一把推了门,脚刚迈出去半步,就跟一人撞个正着。
正是伯景郁。
少年将军怔怔瞧着小厮打扮的庭渊,他本是被烦躁的心绪牵引着到此处的——按大梁的礼数,他须得亲自将人送到婚房来,谁知刚来就将庭渊逮个正着。
庭渊讪讪地笑了笑:“小将军怎么来了?”
伯景郁欲言又止,实在不知如何同这张脸的主人相处,只好偏头去看东角池中姿态奇壮的山石,小声道:“来看看你。”
“什么?”
庭渊被他偏头时飘散的红发带挠得心痒,他整个人凑过去,让伯景郁再说一遍。
“我说来看看你。”
“看我?怎么才分别这一会儿,就对我魂牵梦绕了。”庭渊故作惊讶,“小将军这样性急,还等得到晚上吗?”
“你!”伯景郁一时语塞,气得扭头就走。
这人怎么能顶着同庭涟一样的脸说出这种浑话来!
庭渊觉得好笑,但又莫名品出一丝异样来——这小子怎么会一副真情错付的蠢样?
可他俩不过头一天见面,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方才的心思已经被打散得七七八八,左右不急在这几日,棋还是慢慢下着最为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