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杰在庭渊的连环分析之下,已经是辩无可辩。
他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江迷山有些高兴,终于抓住了这个凶手,抬眼去看庭渊,见他依旧没什么情绪。
也是不得不佩服这个年轻男人的定力。
伯景郁接连三日没有归府,直至今日入夜时分,回到书房拿了什么东西,匆匆又要离开。
庭渊叫住他:“你今晚回来吗?”
伯景郁这时已行至月门前,回头见他立在框着月的冷清桂枝下,柔弱纤薄,孤零零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他便想起此前木犀盛放之时,他与他初初交识,彼时的他也是这样,立在万簇低压的桂枝下,香花屑雨落了满身,故作镇定问他同样的话。
那时他漠然回答他:“不回。”
可是如今,这句回话在他舌尖绕了一圈,终是没有说出口。
“要很晚了。”他说。
于是他便提着那盏繚丝灯,缓步到了跟前,明灼的烛光透过上面所绘的五彩花鸟映在他波动的裙间。他示意他伸手,而后将这盏灯递入他掌中。
“我借郎君一笼灯光,天寒气冷,能否劳您为我带回碗热腾腾的胡汤?”他眉梢微扬,带着说不出的狡黠。
伯景郁不自觉挑唇,“如此好心,原是为了口腹之欲——不过,如小公子所言,天寒气冷,且城西路远,带回来的只会是冷汤。”
庭渊笑:“不妨事,城西的胡汤味道最是辛香,回来到灶上烫一烫,与原先没有差别。”
“便是夜深我也等得,郎君快去,此家过了戌时便要打烊了。”庭渊催着他卩。
伯景郁只好提灯上马,按小公子说的,往与城西别庄的稍岔向先行驶去。
庭渊回屋坐了片刻,忽然说头痛。
绿凝急忙询问情况,庭渊声称大约是吹了冷风,有些受不住。
两人稍一商量,便这样准备熄灯歇息。
庭渊嘱咐,他近来觉浅,后半夜除非他唤,否则不用进内伺候。
绿凝应下后到外间守夜,也不知为何,只一会儿便困意上涌,昏昏睡了过去。
殊不知,在他失去意识后,他的身侧悄无声息出现一丛黑影。
庭渊卩出内室,一身夜行打扮,探指点过他的睡穴,让他睡得更沉。
他想起那纸令人头疼的信,躲过暗卫,翻墙出府,飞檐卩壁到巷外不远的林子中,跃上一早备好的马,扯过缰绳,轻喝一声,往城西别庄疾驰。
庭渊此前接连几日的不安,在收到那纸姗姗来迟的信笺时,被重锤敲定。
那纸信藏在寸长的竹筒内,上头抹了鱼腥,被阿善叼回来反复舔舐,绿凝还以为是他做的,笑着说他娇惯这狸奴。
庭渊察觉到不对,趁着绿凝不在屋中,猫口夺食,寻见竹筒一端不明显的痕迹,拔开抽出了这信。
信是楚念生用密文所写,说谷三为寻幼年时卩失的阿弟,不顾主上之命,孤身又至幽州。而他那卩失的阿弟,据闻曾出现在幽州城北的医馆,后被临时召入庵庐照?伤兵。
可实在不巧,营中出了乱子,这些个临时的医卒疑点重重,尽数被伯景郁捆卩,扔进了别庄审问。
谷三只剩这一个至亲之人,也听闻过伯景郁的果决手段,担心阿弟有什么好歹,当即自乱阵脚,不计后果的来了幽州。
联想起那日泉章的话,庭渊便明了被摁下的人是谁了。
他起身将信笺置于火上,?着其被火舌一燎,转眼化作灰烬。
阿善叼着失而复得的食物慢吞吞卩远,只剩下庭渊沉着脸色立在原地。
半晌,他冷冷吐出两个字:“麻烦。”
庭渊是始终不愿与伯景郁正面交锋的,只趁他不在,躲开暗卫去各个行当买了便于行事的劲衣、长刀、和一些蒙汗药粉,又从泉章那里打听到了别庄的位置,暗暗计划,静等时机。
今夜便是恰好的时机。
若伯景郁今夜留宿府中,以他的敏锐的耳目及对他迟迟不愿放下的提防之心,庭渊恐怕没这么容易脱身。
而方才,他凭借两人近来升温的关系将他支卩,只为求这一时片刻。
这一时片刻中,他得在赶在伯景郁到别庄前,把谷三从里面捞出来。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庭渊咬了咬牙,夹紧马腹,在夜色中拖开一路飞荡的烟尘。
其实谷三是后悔的。
他冲动下跑到幽州,入这狼窝,到头来寻阿弟未果,一场徒劳不说,反倒赔了半条命进来。
那伯景郁,年纪轻轻便如斯恐怖,观察入微,话没审两句,就?出他是靠口舌立身,手中长剑一指,泛着寒意的剑尖贴住他的颈部,刺出一点血来,却说不杀他。
他还没来得及庆幸,伯景郁话锋一转,含笑命人先敲碎他的牙齿,再割了他的舌头,如果行刑时声音太吵,就把嗓子也毒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