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久才开口:“当年的事,我查清了。”
“要赔礼道歉?”伯景郁乜他一眼,随即往旁边的太师椅一坐,如谢尘光今日在北亭那般,好整以暇等着。
谢尘光瞥见他这副模样,忍住想揍他的冲动,磨牙道:“伯景郁,你的台阶就这么难给?”
语毕想起什么,揶揄一笑,“也对,毕竟我不是庭渊。”
伯景郁闻言,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许,“你还有脸提他。”
这话让谢尘光不免心虚,清了清嗓:“这次的事,是我耍了手段,但五年前,我一直不知晓……”
一直不知晓阿姊真正的死因。
那时被悲愤蒙蔽的他天真的以为,只是因为伯霜岚的出现,才让一直独善其身的彭池被马春盯上,甚至让那逆贼不惜集结数波起义军,没日没夜狠命攻打。
后来年长些,他才咂摸出其中的不同寻常。
带着一群残兵败将,难以翻身的伯霜岚,怎就值得马春如此忌惮,费尽周章的要置他于死地?
除非问题本不在伯霜岚身上。
他尝试着在父亲口中探听过往,可父亲一直对阿姊的死讳莫如深,他无法,只得自己去查。
此事本没有刻意隐瞒,若说有所隐瞒,也只是对他。
当年襄王谋逆做的虽绝,却到底不想遗臭万年,他软禁着年幼不知事的新主,以昔日刻意养出的叔侄情分,诱导他自请退位,禅让于他。
同时翻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有找到那象征着正统的国玺。
他发疯一般,挟着幼主逼迫朝臣时,国玺早已由太后的心腹,护送着到达离京一百二十里外的何耀手中。
太后耗费半生培养出的势力固然强大,耐不住襄王蛰伏多年,内外皆有所蚕食,此番怕是拖不了太久。
果然,援京的军马将至,襄王就就得知了国玺的下落。
彭池很快陷入一场水深火热,破城之际,何耀将国玺以及即将临盆的妻子一并托付给伯霜岚,头也没回勒马卩了。
伯霜岚却没有拦住谢漾,刚刚经历完生产,虚弱的不能再虚弱的娇贵公子,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趁他不备打晕了他,毅然决然随夫共死。
卩出彭池的只有他,带着出生不久的何婉枝,还有襁褓中引发这场灾祸的,沉甸甸的国玺。
当伯霜岚与各方兵马蹚着血河共同杀至东宫时,襄王死了。
就那样平静又离奇的,死于一块有毒的糕饼。
无人知晓对入口之物一向谨慎的襄王,是如何吃下那块糕饼的,年仅七岁的幼帝受了惊吓,昏昏沉沉烧了三日,醒来什么也不记得,其中内情,便彻底成了谜。
总归,为了扶正皇统,为了天下安定,谢伯两家,都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
谢尘光苦笑着,眼底渐红,“父亲怕我会怨恨他,便捂着真相,让我去怨恨你。”
“景郁,对不住啊……”
伯景郁凝视着他,好半晌,无声笑了:“谢尘光,你现在这样子,真蠢。”
谢尘光快夺出眼眶的泪意霎时收了个干净,一拳砸在他的右肩,要骂的话还未出口,见他疼得倒吸凉气,狐疑片刻,伸手去扒他的衣襟。
伯景郁拦他,被他一句“都是男子,你羞什么”堵回去,直到?清那肩上渗血的伤,的确是一口整整伯伯的牙印,不可置信的怔愣许久,而后狠狠啐道:“无耻之徒!”
“说了你别?。”伯景郁随意拢好衣襟,道:“省的你孤家寡人的,嫉恨我。”
谢尘光哈笑一声:“我记恨你?伯景郁,人家小公子置着好大一场气,要与你分道扬镳了,你比之我这孤家寡人,好不了哪里去吧?”
素来淡漠的郎君,头一回因为一个小公子苦恼起来,他认真道:“这次是我的错。”
“哟,还知道低头呢。”谢尘光酸酸道。
伯景郁想起什么,弯了弯唇角,笑意从眼梢融化,刹那扫去眉眼的冷峭,多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是了,为一个小公子低了头。
他无视谢尘光的嘲谑,也拒绝他的相送,独自回房时,想起庭渊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那点温柔便参杂了许多无可奈何,他低低自语,说道:“这辈子想要陌路,不可能了。”
两年时间诚然紧迫,但讨伐庭雪霄是必然。
他有信心,也有底气拿下陇右这根难啃的骨头,既终究是要兵戈相见,他便终究是要恨他。
那么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紧要。
桃桃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我没有办法,我没有选择了。”
庭渊问:“为什么,是有人逼你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