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见着她总爱笑,如?今在她身边待了半个时辰,一刻也不曾对她笑过。
从前虽然时常顶撞他父亲,但对她却是无有不顺从的,可今日竟连她也敢顶撞。
虽说?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可当它真正来临时,做母亲的难免会感到一阵痛心。
汤后走上前,拉着他的手试图解释:“儿啊,我们做父母的也有自己?的苦衷,阿娘也为你争取过机会,可命该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你别恨……
萧祁颂缓缓抽出自己?的手,瞳中晦暗,居高临下?地道:“阿娘,您是我母亲,对我有生养之恩,再如?何我也不能将您当作我的仇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今后我的事情,我自有主?张,就不劳烦母亲过问了。”
说?罢,不给汤后再开口的机会,便?拱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昭仁殿。
看着前方逐渐缩小的背影,汤后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她十?月怀胎,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儿子,似乎从今日起…
就要离她愈来愈远了。
……
今日见了祁颂,卜幼莹难免心情低落,本想回寝殿小憩一会儿,却发现那位掌事姑姑竟依旧跪在庭院里。
她不知脱水了多久,嘴唇干燥苍白,眼眸半阖,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卜幼莹一看见她,便?想起出门前的场景。
萧祁墨嘴上说?着让她给自己?请罪,可自己?明?明?已经宽恕了她,她却不敢起,而萧祁墨也用一副笑脸无视了自己?的决定?。
方才也是如?此,明?明?答应过自己?不会为难祁颂,可却当着他的面故意用语言和动作去?刺激他。
偏偏事后总喜欢摆出一副盈盈浅笑的模样,让这旁人都以为他对自己?有多温柔体贴。她若是表现出抗拒,倒成了她不知好歹。
如?此一想,本就心情不佳的她现下?更是燃起了一团无名火。
她朝那位姑姑径直走过去?,语气冷硬:“起来。”
对方意识渐退,见她过来,仍旧勉强挺直脊背,声音虚弱无力?地回道:“奴婢不敢擅自起身。”
“何为擅自?你是向我请罪,我既饶恕了你的罪过你为何不起?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借住在此的人,没资格决定?你有罪无罪?”
话音甫落,掌事姑姑立即匍匐在地:“奴婢不敢!”
卜幼莹懒得再与她多言,直截道:“我问你最后一遍,你起不起?”
“奴,奴……
她正为难,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姐让你起来,为何犹犹豫豫?”
卜幼莹回头?,便?见萧祁墨微笑着朝自己?走来,身后还跟着好些日子没见的萧芸沐。
地上跪着的人连忙挺直脊背,意识回笼,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你还不起?”他道。
她一怔,立即站了起来,忍着膝盖的酸痛踉跄了几步。
又听?他说?退下?去?,这才松了口气,拖着步子离开了庭院。
卜幼莹对他的到来没什么好脸色,可当着萧芸沐的面又不好太明?显,便?只将视线放在她身上,笑着问道:“芸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萧芸沐上前牵过她的手,满眼喜悦:“幼莹姐姐,啊不,现在要叫嫂嫂啦。”
她勉强笑了笑:“芸沐,还是同以前一样唤我吧,我现在还只是卜幼莹。”
“好吧。”她道,“姐姐,你上次说?把邢遇带来教?我骑射的,他现在在哪儿呀?”说?着,便?伸长?脖子朝屋顶望去?。
卜幼莹闻言一愣,自己?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昨日邢遇将自己?带回相府后便?被爹爹召了回去?,因?是成亲之日,不方便?让他再跟着自己?,爹爹便?将他留下?,现下?应当还在相府。
于是她告诉了萧芸沐。
后者一听?,兴奋的小脑袋顿时耷拉了下?去?:“啊—,我还以为今日能看见他呢。”
一旁的萧祁墨笑着打趣儿:“看来阿芸这是情窦初开了。”
“哪有!”她脸颊微红,羞怯地瞪了他一眼,“哥哥就知道取笑我,姐姐,你看他呀。”
卜幼莹牵起唇角,不作回应,只说?:“我后日要回家,届时我同父亲提一下?,他若同意,我便?再将邢遇带过来。”
“好耶!”
一听?又能见到他,萧芸沐高兴地用力?抱了她一下?,而后道:“那我便?不打扰哥哥姐姐啦,我回去?等你的好消息,走啦。”
说?完,便?带着侍女又蹦又跳地离开了庭院。
萧芸沐的身影消失后,卜幼莹的勉强维持的笑容也跟着烟消云散。
她看了萧祁墨一眼,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