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着管事进了坞堡。
管事虽不让人乱瞄乱看,但几人却偷偷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环境——毕竟是来弄粮食的,得提前把回去的路线规划好。
众人心照不宣看着路,管事没有多想。
一群没见识的乡下老农罢了,乍见坞堡的富贵,可不就是多瞄多看么?
管事十分鄙夷没见识的“乡下老农”。
“乡下老农”们并不在意管事的鄙夷,此时的他们,已将路线烂熟于心,就连哪里的卫士多,哪里卫士少,卫士们多久来巡逻一次这种事情都一并记下。
——一些当反贼的职业素养。
刚进坞堡时,巡逻的卫士极多,但越往里走,卫士便越少,当他们随管事走到后厨,巡逻的卫士便更少了,只有十几个奴仆在院子里忙碌着,或晾晒食材,或杀鸡宰鱼,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众人看得眼前一亮。
王家果然是方圆几十最大的豪强,看看这整齐排列的食材,这堆积如山的米面粮油,别说只供养坞堡了,哪怕拉支三五百人的队伍来,这些粮食也够他们吃上半年。
管事一脸鄙夷。
——一群没见识的山野村夫。
“这是来给咱们送菌子的。”
管事的努努嘴,向院子里的奴仆交代。
“什么菌子还值得您亲自过来一趟?”
奴仆们点头哈腰打开后院大门,“快进来吃茶。”
一边说,一边殷勤给管事奉茶。
管事随便吃了两盏茶,又尝了厨子们刚做好的美味佳肴,耷拉一路的脸这才好看一些。
奴仆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抽空瞧了一眼石都等人。
老的老,瘸的瘸,连能留在这儿给他帮忙的人都没有。
管事知道他想留几个壮劳力,看到这群老头不免有些失望,便不甚在意道,“人虽不能用,但菌子还不错,六郎喜欢吃野味,配着菌子正合适。”
“您费心了。”
奴仆谄媚着道谢,殷勤送走管事。
管事离开,奴仆的笑脸顿时耷拉下来,看石都等人还站在院子里,不禁骂道,“都是一群死人吗?站在那装什么死?还不快把东西卸下来!”
“好嘞,我们这就来。”
石都向兰月等人使了个眼色。
几人同时出动。
奴仆们悄无声息倒了下去。
巡逻的卫士从院子外走过,在经过院门的那一刻,石都轻手轻脚关上大门。
无人发现院子里的动静。
“王大善人”的坞堡吸引了相蕴和,也吸引了清风寨的人。
盛军正在集结军队,不日将再次攻打清风寨,此时的清风寨虽因以少胜多吸引了周围土匪们的投奔,但人多了,另外一个问题便来了——粮食不够吃。
试问方圆百里,谁家的粮食能有“王大善人”多?
“王大善人”成了清风寨的第一选择。
大当家最初不同意商溯的提议,觉得坞堡像是密不透风的铁桶,其坚固程度不比济宁城差,以他们的兵力,只怕攻不下来,但商溯一句嘲讽意味十足的话,让大当家立刻改了主意——大当家难道想当一辈子的山贼?
一瞬间,大当家蒸起逐鹿中原问鼎天下的黄粱梦。
当下再不犹豫,亲自给商溯点了十几个人,亲自送商溯下山打探情况。
山贼们护送商溯来到坞堡附近。
石都兰月在坞堡里热火朝天弄粮食,相蕴和左骞宋梨并着几个伤重的人在外面提心吊胆。
他们三人里一个是女眷,一个是小女郎,怕离坞堡太近会被王家的人抓了去,便在离坞堡颇远的路口等着,一边等,一边时不时向坞堡的方向张望着,生怕几人逃了出来,他们却没有看到。
就在他们焦急等待时,不远处的路口却突然出现一队人马,几人又有伤患又有女人又有小孩,见那队人马走过来,便急忙往林子里躲。
马蹄声越来越近,相蕴和看清了他们的模样,十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护卫着一辆马车,从南往北走过来,男人们凶神恶煞,一身的匪气与煞气藏不住,尤其是为首的刀疤脸,活像是亡命天涯的凶徒。
但被他们护在中间的马车却与他们凶煞之气完全不同,上好的楠木雕着精致的云气纹,寸金寸缕的蜀锦做铺垫,珍珠宝石不要钱似的缀在上面,仿佛是士家大族的公子在出行。
士家大族的公子?
亡命天涯的凶徒?
两者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有违和感。
一行人走到他们藏身的地方停下,为首的刀疤脸把弯刀抗在背上,声音瓮声瓮气,在对车里人的称呼上,刀疤脸刚出口便改了说辞,“出来,我家三、三郎问你们几个问题。”
“我们现在不伤人性命,但你们若再躲,那就不好说了。”
左骞宋梨两人脸色微变。
两人对视一眼,短短一瞬,彼此已做出决定,宋梨抱着相蕴和藏身在草丛里,左骞略整衣物,从林子里走出来。
宋梨紧张看向路口。
相蕴和双手托腮,奇怪打量着马车。
马车精致归精致,但没有任何士族豪强的标志,难不成是故意隐藏身份的士族?
三郎?
士族家排行第三的儿郎?
“敢问贵人,想问什么问题?”
左骞走向刀疤脸,拱手问道。
“前面是不是王丛的家?”
为首的刀疤脸道。
左骞道,“是王丛‘王大善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