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天色露白, 一抹熹微晨光照入窗子。
楚栩云瘫软在床上,竭力平复紊乱的呼吸,双眼出神地盯着头顶的床幔。
郁逞……好厉害。
一夜没睡, 幸好他现在恢复法力,不然此时估计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不行了, 他们再这样双修下去,他要飞升了。
耳边传来窸窣声响, 他偏头看去, 郁逞竟然已经开始穿戴衣服。
“郁逞……你要去哪?”他软绵绵地喊了一声,连自己都没察觉声音何时变得腻人起来。
郁逞回头看他一眼, 低声道,“你休息吧,我出去走走。”
楚栩云把软被抻到胸口,小心地说,“我之前说的话不是真的。”
他只是想让郁逞胆大一些, 不要总是听他的话。
郁逞动作微顿,忽而俯下身子,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定定地望着楚栩云的眼睛, “我知道, 不过以后还是别说了, 我实在难受。”
听到那些话, 胸口像是堵着一块石头,喘不上气, 总有一种忍不住想把阿栩的嘴给堵上的冲动。
楚栩云讪讪道, “还是要说的,直到你不再听我的话为止。”
郁逞:“……”
他伸手轻轻掐住楚栩云的脸, 眸光渐沉,“我说不许说了,记住了?”
楚栩云心满意足地轻轻点头,“这样才对,我记住啦。”
郁逞被他硬生生气笑几分,他家阿栩比任何人都奇怪,不吃软的,偏爱吃硬的。
“对了,”郁逞忽地想起一件事,他先前忘记问,此时才想起来,“你跟谈墨究竟打了什么赌?”
“那不是赌约,是朋友之间的约定。”楚栩云认真纠正。
爹娘要知道他在外面打赌会生气的。
郁逞无奈地笑了笑,像哄孩子般轻声问,“好,那你们约定了什么?”
楚栩云望着他的身影,低声道,“我跟他约定,如果杀了李焚鹤,我就再也不喜欢你,倘若你没有杀李焚鹤,日后要好好跟你当朋友。”
话音落下,郁逞只觉好笑,“阿栩,他不会跟我做朋友,魔修之间岂有半分真情,堕魔之后已经算不得人了,不过都是表面情谊。”
就连他也一样,堕魔之后他们都不再是普通人,若非他幼时有楚栩云曾传授过些许法术,可以抑制自己不生出邪念,兴许早已和其他魔修没什么区别。
“可是他说喜欢你。”楚栩云摇了摇头,低声道,“懂得喜欢,又怎会是无情无心之人?”
郁逞虽不认同他的话,却还是淡淡道,“大概吧,我也并不了解他,阿栩何故想要他跟我做朋友?”
闻言,楚栩云小声嘟哝,“我以为你会想要朋友的。”
郁逞倏忽怔滞了瞬,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在太清宗时的场景。
那时他被宗门弟子排挤,常常做什么事都独来独往,孑然一身,即便嘴上说自己不觉孤独,可事实上,偶尔还是渴盼有人能陪自己说说话。
不过那都是很久远的少年往事,他都快忘却了那时的心情。
阿栩怎会以为他需要朋友,难道是他给了阿栩什么错觉,才让阿栩觉得他看起来很孤独?
“多谢阿栩为我着想。”郁逞笑了声,从床榻上起身,“不过谈墨与我大抵是做不了朋友的,我也不需要朋友。”
他现在心中郁结难安,最需要的是出门找个不顺眼的魔修杀一杀。
楚栩云抿了抿唇,只好缩进被窝里。
他也有想问的事,但是又问不出口,他想知道自己偷看的那本郁逞亲自写的书里,郁逞写了数十页的那位朋友是谁?
他本来还以为会是谈墨呢。
原来……不是啊。
郁逞穿戴好衣物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刚踏出殿门,却见不远处山阶上立着一道长身负剑的人影。
他此时易容未去,仍然是楚栩云的面容,郁逞心中猜测,难道是得知李焚鹤取下大比魁首的消息后前来拜访祝贺的人?
他猜对了,不过,他没猜到会是一位熟人。
“郁逞。”
纪怜洲手心提着一份贺礼,眼眸平静,“祝贺你。”
郁逞皱了皱眉,声音不虞,“你来干什么?”
纪怜洲应该不知道阿栩回来了才对。
“别多想,我只是来贺喜。”纪怜洲俯身将贺礼搁在殿前,又朝他身上瞥去,眼神掠过郁逞颈子上的牙印时微顿了顿,又很快收回目光,“烦请帮我转告阿栩,就说,我要回三圣宗,此后不能常去见他。”
郁逞眯了眯眼,淡声应下,“好。”
阿栩修为高深,仅隔着一道殿门,何须转告,阿栩自然早就听得清清楚楚,除非他睡着了。
“对了,”纪怜洲仿佛又想起什么事,驻足殿前,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这是阿栩先前给我的信,我总想着阿栩不善言辞,兴许会与你造成什么误会,还是给你看看为好。”
虽然这封信并不是写给他的,而是写给宗主的,可他那日回宗门之后,还没来得及把信交给宗主看,宗主便说自己不看也知发生了什么事。
因此这封信就留在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