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历明光十年,泯州大旱,启朝遗族趁机在泯州举起了万俟王室的旧旗,集结万余人高呼“复启兴国”。
带头之人自称是隆盛太子之后,名叫万俟复,民间称他是“八太子”,这位“八太子”通过大量地杜撰和各种似是而非的“皇城秘闻”将自己的出身牢牢地嵌在了万俟王族的族谱上。
真正的穆宗一脉后人,能跟隆盛太子扯上些关系的前朝南远郡王万俟玠如今是大昭的“怡安伯”,住在繁京的一处别院里,因为和柳朝姝关系不错,日子也算优哉游哉,得了消息,她是最着急的,连夜就将怒斥逆贼欺世盗名冒充万俟皇族的信送进了皇城。
集英殿内,这封信与“万俟复”的檄文并排放在一起,孟月池单手撑在桌案上,手中把玩着一块石头。
“着令羽林左卫程兰璧南下泯州平乱。”
这位“万俟复”选的时机极好,此时恰好到了九镇守将轮转之时,轮到镇守西南的宋芙还没到任,原本镇守西南的恒昇又因为旧疾提前一步先回了繁京。
守军群龙无首。
朝中又恰好不太安定。
捏着手里的灵石,四十七岁的皇帝陛下无声叹息。
与她同进退近三十载的同袍,当初是她们辅佐一位少年节度使,如今,她将知天命,那些同袍也都成了老臣。
三四年间,刘桂子去了,被追封武安侯,兰君也去了,她不要死后哀荣,只将遗骸埋在了老家德元的一棵歪脖子老树下,宰相柳铉徵告老,大概也就是这一两年光景了,枢密使宋菲娘带病告老,财部尚书越灵棋得了肺病,也辞去了尚书一职,只留了个散官,被孟月池破例留在繁京治病。
还在任上的,也不都是全乎人,通政使梅漪罗有肝病,宰相苏茗子得了心疾,刑部尚书柳朝妤每到秋冬就咳喘难止,还有水路转运使裴承康,他旧年征战时候受了伤,这两年越发重了,除了面圣,几乎都要坐轮椅。
如今的大昭并不是没有人可用,只是后面被提拔上来的这些人,终究不是与孟月池相伴三十年的旧人。
从前的殿中监古莲娘如今升任尚书台宰相,与苏茗子和息猛娘并列,息猛娘如今带兵在南江,苏茗子几日前心疾发作,尚书台可以说是只有她一个人在支撑。
“陛下,程兰璧有几分莽撞,未必肯受宋镇守辖制。”
古莲娘说话有几分委婉,程兰璧是平卢军息猛娘麾下出身,在平卢的时候就不把宋芙这等凭借家世到平卢带兵的人看在眼里。
现下她自己掌兵,更是变本加厉,羽林军在前朝时候是世家高门子弟谋职高升之地,在她手里却成了另一番模样。
“程兰璧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另外,这万俟复既然早有准备,我也该让他看些新奇东西。”
眸光从万俟复檄文中那句“弑君弑父”上滑过,孟月池将手里的灵石放在了桌案上。
“让程兰璧在泯州不必客气,那一百支弩箭,她怎么完完整整带去的,也得给朕完完整整送回来。”
听到陛下提起弩箭,古莲娘微微抬头,看向陛下桌案上的那块灵石。
“陛下,您要调用‘灵弩’?”
孟月池笑了笑:
“这些年,有些风吹草动,就有人跳出来说这不配,那不配,什么都是天谴,什么都朕该罪己、退位,那朕,也该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天谴’。”
说话的时候,她垂着眼睛,脸上带着些许的笑。
半个月后,攻占泯州府城不成的万俟复正要再写“诏书”鼓动各地万俟遗族一起起来反了这倒行逆施女子称孤的“逆昭”,忽然听见了自己属下的惊呼。
“王爷!快跑啊!快跑啊!”
如遇神鬼的哭嚎声让万俟复心中发寒,他拿起武器大步走出自己三间半房的“王府”,就看见一道红光闪过,所过之处皆起烈火。
“这是什么?!”
“鬼啊!鬼啊!王爷!”
奉旨剿灭这些逆贼的程兰璧手臂上绑着一把弩,弩上却没有箭,只有一块被刻了花纹的红色石头。
看到“敌军”在灵弩之下抱头鼠窜,程兰璧的脸色一片漠然。
她身侧的副将也曾跟着她一起试用过这灵弩,真见了此物在战场立功,脸上的喜气怎么也藏不住。
“将军,要是咱们军中能人人有一把灵弩,别说乌蛮了,乌蛮再往西,北蛮再往北,咱都能去杀个对穿!”
程兰璧眸光斜看过去,语气淡淡:“人人得一把?几百个雕灵师一年也不过制出这一百把,你倒是不贪。”
副将嘿嘿一笑,厚着脸皮说:“将军,要是咱们一年能得一百这灵弩,咱也不嫌少。”
看着逆贼被灵弩里射出的火光被烧得屁滚尿流,程兰璧举起手里的剑:
“灵弩营撤下,左右两营随我冲进去!砍下逆贼的脑袋!”
喊杀声里,高高在上的黄色“万俟黄旗”沾染了四处纷飞的碎焰,熊熊燃烧了起来。
战后,所有人都在说那神乎其技的灵弩,程兰璧没有去理会那个贼首的脑袋,先去查看了一百把灵弩可有损坏。
跟在她身后的副将眼巴巴看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陛下既然这次让咱们带了灵弩出来,是不是以后这些灵弩就配给咱们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