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六立刻闭上了嘴。
“乾元法境的炼心云阶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咱们闲着没事儿去爬他干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秦四喜笑了笑。
“几位不是来乾元法境求道的?”
山门附近有寥寥几人,还有一位老翁,手里拿着几块灵笺。
秦四喜看向他,笑着说:
“我们确实有事要做,却不为求道。”
老翁点点头,却不死心:
“不管所求何事,道友都可以买一份灵笺呀!这乾元法境乃是九陵一界的道法圣地,两位道友根骨精绝,不如试试,只要走到二千阶,便能入法境与元婴修士论道,走到六千阶能见化神修士,走到八千阶能见返虚修士……求道法、求丹药、求机缘,凡有所求,皆可得应!”
他说得热闹,他面前的两人听得却不专心。
陆小六一直在试着用刚学会的眼神看人。
秦四喜则是看向了云阶深处。
“若我想要见大乘修士,要走到哪里?”
大乘修士?
老翁笑了:
“道友莫不是在拿老朽取笑?炼心云阶亦被咱们称作炼心云劫,每一层皆是在磨练心智,至今最多之人也不过是走到六千七百阶……想要见大乘修士,怕是要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吧?那可真是走到了登仙台呢!”
登仙台,是炼心云阶的另一个名字,传说只要走完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就能瞬息顿悟,一步飞升。
说完,这老翁看见不远处来了几个年轻气盛的修士,立刻迎了上去。
秦四喜还是仰着头。
陆小六生怕自己说话被别人看见,小小声说:
“爬山找神仙原来这么累呀。”
秦四喜这次没有阻止他说话,她转头看向他:
“比你想的还累。”
如果陆小六是个脑子正常的,他就会意识到秦四喜说这个话意味着这高高的炼心云阶她也曾爬过。
可惜,他是傻子,所以他很认真地说:
“那我们是不是要带饭?”
秦四喜笑了。
许多许多年前,有一个凡人,她第一次独自离开了凡人境,不是为了截杀那些在凡人境为非作歹的修士,而是为了求援。
南江府大旱六年,万物枯萎,饿殍满地,秦四喜带人挖井十丈才能得水,一口井,要十几条人命来换。
人力将尽,秦四喜想起了那些曾经在凡人境亏欠了她的修真者。
一人一舟,她踏上了远航之路。
在南洲,她千辛万苦到了济度斋,却被人认出了剑法来自于宗佑。
她一路奔逃,遇到了文柳,文柳对她出手相助,那些剑修越发认定了她是和妖物勾结觊觎济度斋剑法的邪魔外道,她逃到枯岛,却差点中了埋伏,逃到禁天绝地,才勉强逃出生天。
如此惊险的一路,她越发不肯死心,济度斋去不了,她就去乾元法境。
巍峨仙山,她一层一层往上爬,却因为是凡人,被无数人奚落打压。
那些人告诉她,只要走到最上面那一层就能拜见清越仙君褚澜之。
却没告诉她每一步都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靠着绿腰的那颗山鬼之心,她才走了二个月没有饿死在白石雕琢的仙山上。
每一日都不知是真是幻,每一步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迈出下一步。
在最绝望的时候,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来到此处,为什么来受这个罪,可她知道,只要自己退后一步,就输了。
那些嘈杂人声是何时消失的,她并不知道。
她的血流淌在白色的石阶上,红色的血滴落在了无人到过之地,她也不知道。
那位老翁连吹带骗好不容易卖掉了两份灵笺,转身却不见了刚刚那一男一女一鹅。
“唉,虽然一看就是穷散修,我也能租一套一天二灵石的房子给他们呀!”
对炼心云阶如数家珍的老翁,真正的生意是将乾元法境附近的屋舍租出去。
乾元法境
深处,秦四喜有些郁闷地拿出了扇子。
她本以为褚澜之所住之地应该有很多人伺候,不然她也不会让陆小六模仿褚澜之那副模样,没想到这里竟到处都是浓雾,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
虽说这些“雾”都是灵气吧,秦四喜还是下意识清了清嗓子,仿佛它们会塞进自己的喉咙里似的。
一缕风勾住了秦四喜的手腕儿,她一摇手中的扇子,顿时扇出了一阵强风。
强风滚滚,山上的雾气被卷去了天上,像是一群被驱赶的羊。
传说中的东洲圣境,乾元法境深处,终于显露出了真容。
阳光下,一座琉璃塔流光溢彩,犹如天神造物。
“四喜,好看!”
鹅喜欢!
秦四喜点点头:“确实好看。”
褚元为微生琴精心打造的囚禁之地,又怎么会不好看呢?
琉璃塔有六丈高,檐下悬着水晶铃,伴着雾散的一幕,格外清逸浩渺,不落凡尘。
秦四喜走到塔前低头看了看,看见了阵法。
“陆小六,你来这儿。”
片刻光景,陆小六手中摸到的结界就散去了。
秦四喜满意地点头。
褚澜之的这具身体,当钥匙用还挺好。
陆小六兢兢业业把整座琉璃塔上的阵法结界全解了,高大的琉璃塔渐渐缩小,竟然落入了秦四喜的手中,仿佛只想给她当一件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