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烟识海隐隐钝痛,痛到发木。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寂烬渊巨大的裂痕,疮痍满目,烈火焚原。
以及她决然以身炼器时,师尊师兄目眦欲裂的神情。
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够活下来。
温寒烟抿了下唇角,小口喝了半杯水,她干裂的嗓子舒适了不少。
“……师尊和师兄呢?”
空青神情微僵,但只是一瞬,很快就自然笑道:“寒烟师姐,你突然醒过来让我太过惊喜,一时间忘记了。”
他垂下眼睫,“我这就去通知云澜剑尊和季师兄,让他们来看你。”
说到这里,空青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直接转头向门外道:“去请季师兄和……云澜剑尊来。”
【他们不会来的。】
声调古怪的电子音在识海中响起。
温寒烟没说话。
她刚醒过来不久,身体还有些不适,水只喝了半杯便咽不下去了。
她抬手推了一下空青虚扶在水杯上的手臂,示意他放下。
但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就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渗出,脸色也惨白下来。
“寒烟师姐,小心。”
空青连忙放下茶杯去扶,小心安慰她,“你重伤初愈,虚弱只是暂时的,有宗门帮你悉心调养,很快就会恢复的,你放心。”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愈发小下去。
温寒烟淡笑,不欲为难他:“我知道。”
只是她的身体状况,没有人比她自己更了解。
以身炼器时她丹田破碎,经脉尽碎,就连神识都受到重创。
识海里也不知道钻进来个什么东西,整日对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能够捡回一条命,她已经知足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打开。
一股微冷的气流顺着门缝钻进来,空青尚且没什么反应,温寒烟却感觉喉头一痒,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生理性的泪水逐渐蓄满了眼眶,她只看见一道朦胧高大的剪影靠近,熟悉的松木香气包围住她。
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紧接着青光微闪,一件柔软的高阶法衣被披上她肩膀。
霎时间,温热暖意汹涌而来,击溃了她胸口折磨人的痒意。
“寒烟,还好吗?”一道温润声音落在耳畔。
温寒烟垂眸调息,指尖攥紧了法衣:【可是他来了。】
【……】
识海中一片沉默,没有回应。
肩头那只手清瘦却有力,温寒烟浑身不适随着他的靠近而消弭了不少。
她轻轻撩起眼睫。
“师兄。”
熹微日光穿透窗棂无声涌入室内,青衫男子逆光而来,长身玉立,俊逸眉眼被光影模糊成一片柔和。
“寒烟,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见季青林赶来,空青默默舒出一口气,转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把空间留给五百年未见的师兄妹。
门再次阖拢。
季青林眉眼含笑,眸光清润,关心喜悦不似作伪。
见温寒烟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他眼神微顿,似乎误以为她是因为根骨有损而黯然神伤。
季青林静默片刻,抬手便从芥子之中取出几瓶丹药。
“你修为有损,但不要担心,师兄一定会想法子帮你。”
寻常市面千金难换的高阶丹药,他不要钱一般一瓶一瓶往外拿。
“经脉受损,我们就修补经脉。”
“神识受创,我们就温养神识。”
最后一瓶丹药被塞到温寒烟手里,她身侧床榻上已经被各类瓶罐堆满,再也放不下了。
“就算是这颗金丹回不来了,师兄就助你再铸一枚金丹。”
季青林没有收回手,而是将丹药连带着温寒烟的指尖一同包裹在掌心。
丹药瓶触感微凉,她的指尖竟也没有多温热。
季青林指尖微微蜷了下,更用力地攥住温寒烟的手,另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
“金丹算什么?”他胸腔震动,笑着问,“我们要修就修元婴,好不好。”
“只要你回来,寒烟,一切都好。”
温寒烟浑身隐痛,身体却挺得笔直。
她没有拒绝季青林的亲近,却也没有放松身体靠在他怀中,只是不远不近地坐着。
温寒烟垂眼盯着那只被扣在掌心的手,扯起唇角:“好。”
师兄的手还是这样温暖。
她天生畏寒,每到冬季都会手脚冰冷,就算是入了潇湘剑宗踏入仙途也并未改变。
季青林却与她截然不同,他为人清润如竹,体温却似火。
她刚入宗门时不过七八岁,就喜欢缠着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漂亮哥哥,威胁撒娇无所不用其极,非要他替她暖手。
当年少年于漫天缤纷下转身,唇角挂着无奈笑意,年岁不大却已初露风骨。
他伸出手牵住她:“寒烟,来。”
指尖相触,紧接着紧紧相牵。
成年之后,温寒烟知晓了何为男女大防,之后便不再央求季青林做这些。
可他们之间的角色却似乎对调了,季青林像是她没有血缘的兄长,哪怕明知修仙之人不畏严寒,每逢冬日却依旧总会担心她手凉不凉。
近乎成了习惯。
【但是,这已经不再是只属于你的特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