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霍善不在意被这老头儿看轻,他们却不能不维护霍善。
他没有和对方分辨什么阉人不阉人的,而是冷静地和夏老头说起自己当初生病时的症状。
夏老头没想到这十来岁的阉人描述起病症来竟讲得头头是道,不觉认真聆听起来。
温应这段时间虽没有上手治病,却跟着霍善研习了大量医案,描述起具体病情来自然十分严谨。
他把自己的“怪病”给讲完了,才抬眼询问夏老头:“请问您知道这病怎么治吗?”
涉及治病救人,夏老头便不再是刚才那冷嘲热讽的态度了。他沉吟片刻,才说道:“用小阳旦汤。”
温应闻言望向霍善。
很显然,他并不知道小阳旦汤是什么。
既然不知道是什么,他便不能妄下论断。
所以他向霍善投以询问的眼神。
霍善知道温应是听不得旁人贬低自己,自然不会让他被外人难住。他给温应解释道:“小阳旦汤便是我与你们说的桂枝汤,用的同样是桂枝、芍药、生姜、大枣、甘草五味药。”
桂枝汤一度被誉为“群方之祖”,许多太阳病都能用它解决,所以用得便比较多。
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提到过他是遍读经方后把适用的药方记录下来,所以桂枝汤在他成书之前便存在了。
比如在托名于伊尹的《汤液》之中的小阳旦汤便与桂枝汤是同方异名。
服用之后也是观察患者是否出上一层薄薄的汗,出了汗一般便没事了。
霍善的嗓音虽然稚气,讲起方剂来却是正经无比,听得夏老头不由转过头用凌厉的眼神看向他。
像是想把他看出个洞来似的。
霍善给温应讲解完了,察觉夏老头正盯着自己看,也转过脑袋看向对方,奇怪地问:“怎么了?”
温应得知小阳旦汤与桂枝汤是同一方,便知晓这位夏医家也是有真本领的人。
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先生便是用桂枝汤治好了我的怪病。先生还悉心传授我们医理,只为了让我们这样的微贱之人受疾病所困时也能得到医治。”
正是因为世人对待他们大多都是夏老头这样的态度,他们才会对霍善更为亲近和敬服。
在霍善眼中没有身份地位之别。
霍善是把他们当人看的。
夏老头态度倒没这么恶劣了,他问霍善:“你准备怎么个义诊法?”
霍善道:“我带他们给病人诊断,您在旁边给把把关。要是有人愿意找我们看病,开的药就不收他们钱了。”
夏老头看了眼霍善:“谁让你做这些的?”
“没谁让我做啊!”霍善道:“就是说好要教会他们的,要是一次真正的病人都没上手过,他们哪里能学以致用?”
夏老头道:“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就这位小侯爷待在长安的时间,他教这几个“学徒”满打满算也才两三个月,居然就敢说能让他们学以致用了?
霍善不乐意地反驳道:“我每天都有好好刷牙,哪里会有口气!”
夏老头:“……”
他和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不得不说,刚才温应那番话还真勾起了夏老头的好奇心。
可是以霍善的年纪应该不可能会治病才是,难道世上当真有生而知之者?
夏老头说道:“行,义诊就义诊,赠点药也不值多少钱。不过等人来了你要是治不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霍善不解地问:“我治不了不是您来收场吗?”
这人好笨!
这个医馆正经的坐馆医家明明是他来着。
夏老头:“……”
为什么这小子能把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两人正牛头不对马嘴地聊着天,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外头走了进来,脚步听起来还有些急切。
霍善转头看去,发现竟是个熟人。
司马迁!
霍善奇道:“你今天不用去郎署上值吗?”
司马迁心里惦记着事情,进来时都没注意到外头守着好几个人,这会儿才发现医馆里头不止夏老头一个。
好在他与霍善也算是熟悉了(虽然总感觉像孽缘),司马迁也没有瞒着,苦笑着说道:“家父身体抱恙,告假来请夏先生去给家父看看。”
霍善道:“那你们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夏老头心道就是有你们我才不放心,万一你们胡搞瞎搞把人治死了怎么办?
他无奈地说道:“既然你也认得司马郎中,我们便一起过去吧,也叫我这老头儿开开眼,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会治病。你想要义诊,医馆这边不得准备准备吗?我正好能让人去通知有需要的病人午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