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一个小孩子的话,旁人又怎么听得进去呢?
霍善小小的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给公孙敬声瞧过病再说。
他开始认真观察起公孙敬声来。
中医治病在见到患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观其色听其声便能有个粗略的判断。
公孙敬声瞧见他那又是叹息又是打量的怪模样,只觉心里很不舒服。
怎么感觉这小子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霍善道:“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呢,表叔你坐下来我给你看看。”
现在公孙敬声还是个少年郎,没闯出贪污近两千万军费的大祸,霍善也不好说什么。
既然公孙敬声是患者,他便给他瞧瞧就是了,他还跟着李时珍去狱中给人看过病呢。犯人都有被医治的机会,何况公孙敬声现在啥都还没干。
公孙敬声听他当真要给自己诊病,本想说“我根本没病”,转念又觉得来都来了,不如为难为难这小子,看他能掰扯出什么来。
霍善查看完公孙敬声的情况,心里基本就有数了。他说道:“你这情况和刚才那孩子倒是有些相像。”
公孙敬声回想了一下霍善给那孩子的诊断,一时没想起对方到底是什么毛病。
倒是那几个跟着他挤进来看热闹的纨绔朋友中有人记性不错,给公孙敬声和众人提了个醒:“哈哈哈哈,他说你需要补肾。”
经他这么一说,不少人也想起来了,霍善刚才讲那孩子之所以突然说不了话是因为“肾怯”,至于什么“不能上接于阳”大伙都没听懂。
大伙只听懂最后的治疗方案:补肾!
公孙敬声脸色都黑了:“你什么意思?!”
霍善跟着孙思邈他们学了那么久,对待患者是非常有耐心的。既然公孙敬声都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霍善便决定给他仔细讲解一番。
“你先跟我念段打油诗试试吧。”
霍善提议道。
众人不解:“打油诗是什么?”
霍善道:“就是一个叫张打油的人写的诗,可好记了,保证一听就能记下来,正好可以验证一下表叔的病症!”
不知道为什么,公孙敬声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没等他阻止霍善,这娃儿已经站起来朗声给大伙念起了张打油的成名作《咏雪》:“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他一口气把整首《咏雪》念完,口齿十分清晰,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众人听后先是一愣,接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句“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写得当真是活灵活现!
外头的人听不见,追问前头的怎么笑得这么欢,这首《咏雪》便在人群里传开了,听闻之人无不解颐。
巧的是,今天刘彻闲着没事出宫溜达,见到这边这么多人也来了兴趣,坐在不远处的酒肆叫人过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热闹事。
由于刘彻人手充足,几个人轮流着过去打听医馆那边的情况。
得知是霍善在搞义诊,且还碰上了公孙敬声,刘彻马上就不走了,饶有兴致地坐在那儿边与卫青他们小酌边听底下的人轮流回来禀报最新乐子。
听到那首传说中的打油诗,刘彻也乐了,只觉自己趁着天日晴好出来走走果然来对了。
公孙敬声哪里知道刘彻这个好事者就在不远处旁听,听霍善问他记没记住,他不高兴地说道:“我为什么要记这个?”
霍善有点苦恼地说道:“这你都记不住吗?”
公孙敬声深深吸气:“我不是记不住!”
霍善道:“那你跟我刚才那样一鼓作气念出来,中间不能停顿。”说完他还贴心地再给公孙敬声演示了一遍,仿佛是在照顾公孙敬声不怎么好的记性似的。
公孙敬声是真的被他给气到了,再次深吸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把那首短短二十个字的《咏雪》给学一遍。
结果念到第三句他就有些喘不上起来了,开始“黄狗”“黄狗”地卡壳。
霍善马上说道:“看到了吧,一开始听你说话我就发现了,你有短气的毛病。”
公孙敬声瞪着他。
霍善道:“医家有言,肺为气之统,肾为气之根。肺呢,主出气,肾呢,主纳气。你要是纳气不行,出气肯定也会受影响,所以肾虚阳衰很可能会出现短气的情况。”
公孙敬声脸色很不好看。
霍善知道光凭这点肯定不能说服公孙敬声,又给他分析其脉象来,说他的脉摸起来又虚又软。
接着还悉心给他列举一些症状:最近是不是尿频尿急,都十几岁了都还险些尿床?是不是明明啥也没干就莫名其妙遗精?是不是腰酸腿软偶尔还耳鸣?
明明是几岁大的小娃娃,讲起这些事来竟头头是道,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似的。
他洋洋洒洒地讲完了,还要瞅着公孙敬声感慨道:“连短短二十个字都复述不出来,可见记性也受了影响,这也是肾虚阳衰的症状之一。”
公孙敬声忍无可忍地喝道:“够了!”
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缘故,众人听他这这叱喝居然听出几分破音。
气短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