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25日,星期日,天气:多云
难得有个周末不用早起去教授办公室报到,本想睡个懒觉,结果天才刚亮就被电话吵醒了。
接到电话才知道是派出所打来的,他们说抓到了助教师兄,但是对方执意表明自己没有犯罪,希望我去趟派出所,做个笔录。
我顺便问了一下教授的去留,他们说教授此刻正在派出所。
他有三高,人又上了年纪,昨晚受到那样的惊吓后,竟然一整夜都还在派出所熬鹰!
我真怕他出什么意外,来不及洗漱,几乎披上衣服就出了门,宿管阿姨被我吵醒,好在她知道我们研究生经常临时有事,倒也没怪我扰她清梦。
去到那边才知道,原来助教师兄毕设出了问题,一直没法毕业,因为拿不到毕业证,找到的工作也告吹。
学校不给延毕的学生提供宿舍,他只好在学校附近租房子,可他生活本就拮据,家里因为他延毕一事,诸多不理解,几乎不再给他支持,甚至希望他放弃研究生学位早点就业,好帮着一起支付弟弟的学费。
警察在出租屋抓到他时,他正在桌子上捡面包渣糊口。
想来这半年他一定过得很辛苦。
之前那个以我的名义投诉教授的人,竟然就是他。
而且投诉之前,他还用这件事威胁过教授,他说教授的口碑在系里本就不好,而且听说他对于新助教的压榨根本不亚于对他,如果教授不想法让他毕业,他必将让教授一起沉沦。
教授是个有强迫症的完美主义者,连我一个小论文他都要让我改十八次,想来如果师兄的毕设没有达到标准,教授很难违背规则给他毕业。
于是就发生了之前的那场闹剧。
没想到举报不成,竟然让师兄狗急跳墙,出此下策。
我虽然很同情师兄的遭遇,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他意欲举刀行凶的理由。
他本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和教授良好沟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只要能沉得住气,静得下心,有教授在旁边细心指导,怎会有毕不了业的道理?
警察得知教授和助教师兄的关系之后,因为助教师兄并没有对教授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且名誉损毁属于民事诉讼范畴,又因为教授对助教师兄的行为予以谅解,仅仅对师兄进行了批评教育,警告他再生事端就把他遣返回家,到了那边,自有人看着他不得出来。
师兄说不用他们遣返,他今晚就买票回家,临走时他还气急败坏,对着我危言耸听。
叫我不要得意的太早,教授给我点小恩小惠就替他鞍前马后,粉身碎骨,到头来我只会落得像他一样的下场,没有一点自己的实绩,连学位证书都拿不到。
我虽然不觉得自己会落得和师兄一样的下场,但在火车站两个警察拉着他,他还如疯狗一般咬人的样子,真的让我有点害怕。
我问教授,是否对助教师兄的处罚太轻?他这么轻易原谅他,就不怕助教师兄后面反悔又杀回来吗?
教授摇摇头,说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至于是福报还是恶果,他无权做决定,只遵从内心就好。
而且如果说他有什么错,应该是当初太相信那个人,毕竟他做事妥帖,嘴还甜,交上来的作业也总是很好的完成了,他就以为他真的有好好在完成学业,对他放宽了些要求。
没想到到最后才知道他竟利用职务之便侵占他人学术成果发表论文,还嫁祸到他的头上。
教授那么有原则的一个人,第一次为他破例,没有将这件事揭发,只是让他离开助教的岗位,还尽力补偿了受害学生,没想到他竟然恩将仇报,不努力在学术上钻研,净想着歪门邪道走捷径。
真是活脱脱一条中山狼!
我义愤填膺说出这番话,教授竟然还替他辩解。
他说我不懂,不懂在逆境中成长的起来的小孩身上有太多桎梏,这个世界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去走正道。
我笑,问他难道我还不算一直在走逆境?
我十六岁父母双亡,一夜之间举目无亲,之后又被陆正平pua,埋没多年不说,还惹上一身脏污,百口莫辩,可我不也没有走歪?
他摇头,不再继续此话题,只问我吃了没有,说想请我喝碗豆汁儿。
我知道他不认同我的说法,可我当真不想喝豆汁儿,假说要回去补觉,就把他一个人留在火车站小吃部了。
回来的车上我收到他发来的消息,他说孩子,愿你一直保持此刻的纯真,永远走正道,保持住读书人的风骨。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热泪盈眶,两眼模糊,下了车直奔三餐,我也喝了一碗豆汁儿……
2023年4月5日,星期三,天气:多云转小雨
早两年清美改革,不再以论文发表的次数作为评定职级的标准,教授本可以不再写论文,专心搞艺术研究和教学。
但教授是个严谨的人,依旧保持着每年五篇高水平论文和至少一篇ssci的水准,连我也跟着沾了光,去年尝试着投了两篇 ssci,竟然一篇通过,一篇退稿,成绩也算不错。
但是国内期刊的状况相比较而言就比较惨烈了。
自从那次教授亲自交到期刊社的论文发表之后,我还陆续向同一期刊投了六七篇由我作为一作的论文,结果统统被退稿。
教授得知情况后,也曾替我喊冤,打电话到期刊社问明情况,人家倒也没有隐瞒,只说有几位长期投稿的大教授看了我之前发表的论文,气急败坏打电话过去,问他们怎么什么人的稿子都收,道德沦丧,没有底线,还扬言如果再在期刊上看到我的名字,就撤稿。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几位大教授,光看名字,我甚至都认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直到今天在学术会议上偶遇陆正平,教授指出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就是当时打电话给期刊社埋我的几位教授,我才想起来,那些人,原来全都是陆正平的座上宾,从前我在陆正平那里时,都出于礼貌喊过叔伯。
原来几人是知道我与陆正平关系不好,特意做出这种事来,想去拍陆正平的马屁!
呸,真是无论什么队伍里,或多或少都有害群之马!
我站在原地,气得发抖,教授拍拍我肩膀,跟我说没事的,大不了他帮我改改,深化一下内容,我们继续发国外的期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