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不知道车间怎么安排呢,看吧。我还得去我妈那汇报一下。我在地下商场租了柜台,过几天你跟我去市里。”
“行。去市里有住的地方吗?”谷春芬睁开眼睛看向张铁军。
“有,我在市府宾馆包的房间,到时候你和我妹妹还有我小姐儿就住在那,吃饭就在宾馆餐厅吃。就在地下商场门口,方便。”
“那你去不?”
“要去,两头跑呗,工作又不能扔。工作扔了我爸不得打死我。”
“工作肯定不能扔。”
张铁军出来把门关好,试了试确定锁上了,这才往厂子大门那边走。走到桥头,远远的看见瑞斌和孙中科在前面,喊了一声追了上去。
“你从哪过来的,俺俩过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呀。”
“在你们后面呗。就你俩?他们呢?”
“还有谁呀?没看见。人家选别的都上两天班了,也不知道咱们这两天给不给算工资。”
“那肯定给算,厂子差你这两天工钱?你们这两天去细碎那边看看没?”
“没去,爱啥样啥样呗,还能怎么的?”
张铁军他们实习的时候没安排在细碎车间,去的是中碎。细碎和中碎的差异还是比较大的,粗中细三碎名字一样,其实工作细节上差别很大。
粗碎是把矿山上运下来的矿石破碎到人头大小。山上下来的矿石都是大块头,有的都有一米多径。
中碎是把人头大小的矿石破碎到拳头大小,然后进入细碎,粉碎成指甲大小以后进入选别车间的球磨机磨成粉。矿石磨成粉的同时会加水变成很混浊的选矿水。
选矿水经过细筛多次筛选以后进入沉淀池浮选,再进入磁选机,然后黑色的铁粉就被提炼出来了。铁粉用皮带送上几十米高的存储罐,装到火车上,运去市内的烧结厂。
烧结厂把铁粉烧成粉团送到炼铁厂,炼铁厂用烧结球团就能炼出铁水了。这就是生铁。生铁再烧炼就是钢,然后加工成各种型材。
螺纹钢,卷板,轧板等等,包括各种型号的钢管。轧板又分为热轧和冷轧,冷轧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始于德国。但事实上喜欢仿冒的日本人技术最好。
九十年代,大连港口常年停驻着一些日本的加工船,主要就是加工黄豆和轧板。
从东北收购大豆,然后出售榨油豆。
恐怕很少有人知道,小小的黄豆是相当重要的战略物资,更不会有人知道,当初沙俄抢占东北,包括后面的日俄战争,其实都是抢夺大豆资源。
小小的东北是世界上最大的,唯二的黄豆资源地,美国在百多年前就开始想尽办法培育黄豆基地,直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成功。黑土地太少了。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国家盗买黑土的原因。
榨油豆()
就是榨油之后的大豆,我们的工艺是榨油以后就成了豆饼,但是日本人的技术可以保持榨油后的黄豆外型完全不变,就是每个豆子上面会有一个很小的孔。
这样的黄豆还可以继续加工,做豆腐什么的都不耽误,就是没有那么好吃了。不香。
轧板也差不多,就是利用我们的轧板进行再加工,但是经过他们的再加工以后密度各方面就完全不一样了,价格也会翻番。
所以不管做什么,技术永远才是王道。没有技术和实业,一切都只不过是空中楼阁。
那些即不能产粮,又不能出产衣服鞋子的所谓高端职业,不过就是吸附在实业身上的寄生虫罢了,除了破坏和吸血没有任何作用和意义。..
粮食和工业永远是根本,是永远也无法取代的生存根本。偏偏整个社会都在忘本,好像吃的用的都能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尤其是粮食。某些行为真的是在自取灭亡。
从厂子大门顺着厂路走到细碎车间也就是一公里左右,有一半的路是爬坡。
细碎车间在半山坡上,上面是四选车间,完全就是在山上了,需要爬一个陡坡上去。一到冬天那个陡坡就是所有职工的噩梦。
不只是四选车间的职工,是全厂所有职工。
液化气站就在四选车间东侧的山坡上,换液化气罐只能去那里。
那个足有五十度一百多米的大坡上到处都留下过张铁军的血和汗水……每年冬天都要摔上几次。但是明知道要摔也得来,总不能让张爸过来挨摔吧?他连自行车都不会骑。
瑞斌和孙中科都沉浸在马上要正式上班发工资的美好憧憬里,各种向往和幻想,张铁军就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在心里替他们默哀。
就像大姨夫说的,细碎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这真不是贬义词。
一个全民职工宁可少拿工资也要想尽方法纷纷逃离的车间,不得不用高福利来吸引大集体职工填充的车间,用膝盖想那也不会是一个美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