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军说不出来自己这会儿是个什么样的心态,反正不太舒服。
和李孩儿两个走到办公楼门口,刘三子已经打着手电站在那开始数人了。
每个班组下班的时候,都是工长最紧张的时候,他要站在门口查数,确保每一个来上班的工人都安全回来了,才能松口气和接班的工长对接。
这个时候不管平时为人怎么样,心里都在实打实的盼着大家安全归来。
张铁军的心里有些忐忑,进屋放下兜子打开箱子脱衣服,拿着毛巾肥皂出来去洗澡,就怕听见什么声音。
等到他洗了澡回来穿好衣服锁上箱子,刘三子一脸焦急的走进休息室:“谁看着老田了?”
张铁军看了刘三子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发生了,自己的祈祷毫无作用。
“谁看见老田了?”刘三子挨个人问,从休息室问到澡堂子里面,声音都颤抖了。这东西心里都会多少有一些预感在。
“那谁,你们先别洗,和我一起去找找。”刘三子问了一圈儿也没有结果,叫住几个刚进来要脱衣服的人,几个人一起去了厂房。.c
“怎么了?”王玉刚小声问了张铁军一句。
“应该是出事了。”
“哪个是老田?”
“我也不知道。”
这哥们最让人郁闷的地方在于,他不是在自己的岗位上出的事,所以就导致了没能被及时发现。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跑到那个死角的地方上去,各种说法都有,但也都只能是猜测。
张铁军感觉他们说的对,应该是被人给弄了。
在大众的认知里,搞死人是一件非常需要胆量和勇气的事情,平时在生活中也确实是这样的表现,别说搞死人,就是受欺负了还手事实上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是,这是在平时,一旦环境变化,事情变成了轻而易举,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在车间里搞个人也就是推一把的事儿,一点劲都不费,更不用担心被发现。
一人不进孤庙,二人不看深井,三人不扛树,四人不回头,五人三姓不同行!老祖宗早早的就已经用血的教训给我们总结出来了人的本质。
人性本恶。人性天生就对破坏充满了欲望。莫名其妙的砸玻璃,看到什么就去踩一脚,谁没干过?
很多时候某一种想法或者情绪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闪而过,这种一瞬而过的想法在车间的环境里就很容易被放大。不用担心后果,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休息室里没有人走,大家洗了澡换好衣服就坐在凳子上抽烟,都在等着,都有点沉默。一班也有几个人在这等消息。
二十多分钟以后,人找着了。
人上了皮带,被顶在漏嘴上硬给磨死了,脸已经磨成了白板。那地方要说是意外傻子都不会信。意外的情况下人只会被送进漏嘴里面去,虽然结局也是死,但完全不一样。
刘三子和找人的几个人都阴着脸回来,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这事儿班组处理不了,得通知车间通知厂安全科保卫科还有值班领导,等着上面来处理。
“都回去吧,在这等着也没什么用。”刘三子挥挥手让大家回家:“天天说安全,谁也不当个事儿,现在什么感觉?下一个是谁?
自己死了到是干脆了,家里怎么弄?厂子,车间,咱们班组,这个月奖金全都得撸了,里外里坑了多少人?真特么憋屈,操特个麻的。”
他回头看了看班组上的人,吸了吸鼻子:“那谁,大个,你们几个先别回家,赶紧去老田家叫人,把能当事的人叫过来。
别等厂里人来了商量好了那就晚了,赶紧让他()
家里人先到在这等着,事情已经出了,咱们不能再看着谁吃亏,该帮的都帮一把。”
徐大个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下来。他跟着去找人了,澡都没洗,直接换上了衣服:“小峰,你着急回不?”
许小峰站起来:“不着急,我送你吧。我车就能带俩。”
“我自己去。”徐大个看了看,把饭盒兜递给张铁军:“你帮我拎回家,明天我去你家取。”
张铁军点点头接过徐大个的饭盒兜,许小峰已已经推着摩托车往外走了。
王玉刚看了张铁军一眼,张铁军点点头,往外面示意了一下,两个人拎着饭盒出来,后面大家也都陆陆续续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都不得劲儿。
平时大家一出来都是嘻嘻哈哈的,说话的声音能传出去老远,今天就鸦雀无声的,说话也都是小声的嘀咕。
许小峰在大门口踹着了摩托车,带着徐大个突突突一溜烟的走了,摩托车的灯光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光点儿,晃一晃拐弯看不见了。
刘彪,郭崇亮和王玉刚,张铁军,李孩儿走在一起,几个人身边巨大的沉淀池的水面倒映着车间惨白的灯光,搅拌架的电机嗡嗡的响着。
“操特麻的,说死就死了。”刘彪突然说了一声:“妈的,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你不是挺能打架的吗?还怕死人?”郭崇亮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