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对方才那个粉衣少女不满道:“染月,你刚刚为什么要跟她说话?”
半晌没听见回话,云漪霜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看去。
云安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此时正脸色阴沉的看着她。
云漪霜顿时后退了两步,她睁大双眸,气焰一下退了一半,她小声的叫了一句:“爷爷。”
云安澜从没想过云漪霜会这样去想云映。
他站在这有一会了,不出来一方面是想看看云漪霜还能说出什么混账话来,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云映觉得困扰。
云漪霜他虽没怎么带过,但他也是看着长大的,他一直以为这孩子只是性情娇纵了些,孩子心性而已。万没想过,他能对云映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安澜大多数时候给人的印象都是一个和善又精明的小老头,云漪霜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副神情了。
她想开口解释点什么,但云安澜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冷冰冰的留下一句“跟我过来”,便冷着脸越过了她。
等云漪霜走了以后,那名名叫染月的少女才跟余下几个人走在了一起,几人面面相觑。
染月率先试探着轻声道:“霜儿刚才那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而且我觉得那个云映……应该也不坏吧?”
*
哪怕云安澜并不是个很凶的人,云漪霜还是会下意识有点害怕他。
房门被关上,从门隙透出一道狭长的光线,云漪霜低着头,在沉默中率先道:“爷爷,你为什么要向着她,我才是你亲孙女,她算什么……”
云安澜冷着脸打断她道:“算什么?你是想跟她比血缘?那要不要我提醒你,她父母是谁,你父母是谁?”
云漪霜一下哽住,她想说死了的人有什么好提的,他现在不还是只剩她父亲一个儿子。
可她还是没说出口,低着脑袋不吭声。
隔了好一会,她才道:“反正我不喜欢她。”
“她用不着你喜欢!”云安澜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云漪霜被吓了一跳,她眼眸通红,声音带了几分哭腔:“爷爷,你就是偏心!”
“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这样好过就算了,云映一回来,你又是跟这个说,又是跟那个说,有什么好东西都先送给她,凭什么?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会不会觉得难过。”
云安澜看着这个比云映小一岁的少女,忽然觉得失望起来。
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所有人都在宠她,所以她接受不了云映的存在。
包括徐氏,甚至包括他的儿子,这个家里好像除他之外,没人欢迎云映的回来。
这十几年里,他们都习惯了自己享受的东西,根本不会去接受,这些本就有云映的一份。
他有些疲惫的靠在藤椅上,因为心绪起伏太大,还是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云漪霜本想上前关心一句,一旁的小帘子就已经率先上前,将瓷瓶里的药丸喂给云安澜一颗。
云安澜吞服下以后,这才顺了顺呼吸,对着云漪霜道:“罢了,你出去吧。”
“你这一个月里,就别出门了?”
云漪霜顿时紧张起来,她道:“爷爷,你不能——”
云安澜摆了摆手,道:“顺便传话过去,问问凌骁和徐氏,是怎么管教自己的好女儿的。”
没过一会,云漪霜便被带出了门。
房内寂静,小帘子给云安澜倒了杯茶,然后低声道:“老爷,身子要紧。”
茶汤热气袅袅,方才的场景还很清晰。
乡下人,这个词什么时候可以用来骂人了?
他们好像都忘了,百年之前,云家才不是什么云家,他们窝在西北边陲之地,因为一次偶然跟了开国皇帝,一路披靳斩刺打天下,成了开国功臣,这才被赏爵赐府。
他们当初连乡下人都不算,只能称得上流民,如今倒是自诩王公贵族了。
说起云映,云家本身就对云映有所亏欠,这些年里,这府中哪个不是荣华富贵,享尽尊荣,而云映却寄人篱下,在千里之外的小村镇里苟活。
这个家到底带给了云映什么?
迟来十几年的补偿,就连那些年的苦难到头来成了家人攻击她的利器。
这还是在他强调了许多次不准怠慢她之后发生的。
云安澜叹了口气,道:“是我对她疏于管教。”
小帘子道:“怎么能怪您呢,二小姐她只是年纪尚轻罢了。”
云安澜又道:“那云映呢,她不也才十九岁。”
“霜儿这些年,我看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云映没读过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当时那个家里,贫苦就算了,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他嘴上不说,心里确是明白的,这些年云映过的没有她说的那样好。
越想越觉得难受起来。
云映父母的死,这些年总如一根刺,狠狠的扎在他的心头。他对不起他的儿子儿媳,如今竟然也不能让他的孙女过上舒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