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仍是深夜。
外面犹有繁星, 这句话实在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的散在房间里,云映从赫峥身上撑起身子, 随便披了件衣裳,坐在床里。
赫峥在短暂的愣神以后, 也跟着坐了起来。
云映声音有些沙哑,她抱着膝盖,像平常一样, 清醒道:“我仔细想了想。”
“你说的对, 我们起初是一场错误,是我一手促成。那时情况混乱, 我其实并没有想太多, 有怎样的冲动就怎样做了, 我也的确是一个自私的人,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所以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
“你不喜欢我我知道, 但关于这件事, 我不想辩解什么,更没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她侧眸看向赫峥, 像是那天解释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心机深沉一样, 也想告诉他之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她知道赫峥是赫峥,宁遇是宁遇。
“虽然我接近你的原因并不那么坦荡,但成婚之后, 你就是你, 不是别人。”
“小鱼是送给你的, 因为我觉得你们一样可爱。”
她叹了口气, 道:“我的道歉一定很苍白,但我属实不知怎样补偿你。分开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帮你的。”
赫峥曲着腿,一只手搭在膝上,手指僵硬,垂首不语。
“还有,跟你和离仅仅是因为我认为我们已经没办法继续走下去了,不是要去找他或者什么别的。”
她跟赫峥在一起这段时间,其实也称得上快乐。至少比在裕颊山,比在国公府要自在的多。
但也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之间的确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些矛盾不能永远伴随着他们。
她曾经因为宁遇而坚持这场婚事,如今宁遇一回来,她一直坚持的要把这场婚姻继续下去的那根线,就突然断掉了。
她也开始迷茫起来。
以前为什么那么执着,以后又该怎么办,她都没有什么太确切的答案。就论当下,赫峥厌恶她,她欺骗他,他们都不开心,倒不如彼此放过。
赫峥仍然低着头,夜色朦胧中,月色给他的侧脸蒙了一层晦暗的光影。
他们成婚到现在,才刚刚四个月。
新婚第一天,他看见云映坐在床边等他,那时心里很怪异,因为从此往后,身边会多出一个人,跟他共寝共食直到白头。
那时他尚且不觉得自己喜欢她,但仍在心里想,来日方长,他们总会熟悉,会习惯彼此存在,成为特殊的那个人。
至少绝对不会像赫延和褚万殊那样。
然而他们甚至不如赫延与褚万殊。
认识不到几个月就成婚,成婚不到几个月又和离,就说了吧,未曾有个好的开始,有怎么会有好的结尾。
云映问他:“赫峥,你觉得呢?”
赫峥张开唇,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他道:“我能有什么需要你的。”
云映轻声道:“万一有呢。”
赫峥蜷紧手指,她的解释并未让他好受半分,他宁愿云映今天晚上什么也没说。其实比起当替代品,让他更接受不了的是,云映喜欢的人不是他。
或者再退一步,倘若宁遇没有出现就好了。
或者他不该有那可笑的清高心思,认为那个庶子回家与他无关,他该杀了他。
让他永远没有踏足京城的机会。
夜色清凉,天色隐约亮了几分,云映只披着单衣,这会觉察出几分冷意,她并拢双脚。
赫峥扯了下薄被,随手盖在她腿上。
云映又重复:“你觉得呢。”
赫峥不想回答她。
当初成亲时,他就没想过跟她分开。
可是眼下,她把一切摆在明面上,他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说两句狠话?告诉她凭什么她想成婚就成婚,她想和离就和离。
他不会跟她和离,就是要跟她折磨到老。
可是在话出口的那一瞬间。
他恍惚觉得他不是赫峥,他成了他的母亲。
喜欢她,所以其实不是很想折磨她。
但是要怎么开口去说分开呢。
说不出口。
正是这时,房门被扣响。
云映愣了一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上的薄被便被赫峥展开披在她的肩头。
男人沉声对门外道:“什么事。”
外面的小厮声音微喘,一看就是匆匆赶来,他道:“公子,东宫遇刺,太子殿下召您过去,要求即刻就去。”
云映揽的着被褥,被这个变故弄的有些愣神,她看向赫峥,道:“怎么这个时候……”
相较于云映的迷茫,赫峥的感觉就复杂多了。
他迅速起身,然后穿上衣服站在床边系着革带。
惊喜,安心,他甚至在那一瞬间如释重负。
这场变故正是时候,他头一回在心里感谢萧昀。
因为东宫守备森严,萧昀很少在东宫遇刺,这次半夜叫他过去,事态恐怕比以往还要严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