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臣说起过十九年前瓠子决口的事,说陛下听信田蚡谗言,将水患拖延这么多年,至梁楚之地民不聊生,是陛下毕生的污点……”
“汲仁,汝母婢!”
听到这里,郭昌肺都差点气炸,再次破口大骂。若非被绑成粽子,汲仁脖子已经被他扭断,可惜现在的他就只能蛄蛹了一下以示愤怒。
“郭昌,咆哮皇殿,你想作甚!”
刘彻豁然起身,抓起案几上的简牍就砸了过去,厉声喝道,“汲仁,你接着说,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不得有所隐瞒!”
“!”
郭昌何时见过天子如此震怒,顿时吓得身子一抖,脖子和篮(lan三声)子都不自觉的缩了起来。
汲仁也是打了个激灵。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
汗流浃背的同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太子还说,陛下有苦衷归有苦衷。”
“可这污点想要洗清实属不易,必须使用特立独行的手段才可挽回……”
“罪臣当时不懂太子口中这‘特立独行的手段’是什么,就算如今知道了毁堤淹田的真相,也依旧感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无法确定这番话是否与太子的大计有关。”
“请陛下明断。”
听了这番话,刘彻有一次陷入了沉默,眉头皱成了疙瘩。
“特立独行的手段……”
他此刻也已经被绕了进去,大脑快速运转思考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
然而他哪里知道,那只是刘据随口说的一句话罢了。
指的是他在距今四年后亲自前往瓠子决口,征发数十万役夫,甚至命两千石以下的官员都脱衣干活才堵住瓠子决口的事。
而且当时刘据只是自言自语,只说了一半就意识到有外人在场,立刻闭口不谈。
因此汲仁也只听了一半。
刘彻仍在不断思索:
知道朕当年的苦衷,也直言那是朕毕生的污点,难以洗清……
明明发现了大禹古河道,却故意不说,偏要背负毁堤淹田的骂名……
心知此事朕必定追究,提前安置保护汲仁和郭昌,还赐予二人治河三策,一肩抗下所有罪责……
大计……
他什么都知道!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特立独行的手段……
特立独行的手段……
特立独行的手段……
“吱呀——”
隐约之间,刘彻忽然感觉面前的迷雾中有一扇小门打开了一条缝,一束光照了进来。
难道他正是在用这种“特立独行的手段”帮朕洗清污点???!!!
太子毁堤淹田,昏聩无能。
然朕施政得当,以至国泰民安,上天有感助朕逢凶化吉!
这不正是朕最近在极力证明的事情么?
太子竟有如此智慧,能算到这一步,连朕的想法都算了进去?
错不了!
也不会错!
只有这一种可能,否则一切便无法合理解释!
难道他还能故意倒行逆施,故意背负天下人的骂名,故意让朕废了他不成?
不可能,绝对没有这种可能!
他只是知道朕不容易,在默默的替朕负重前行!
有子如斯,汉祚之幸,朕之甚幸!
想到这里,刘彻忽然激动起来,鼻子都莫名的发酸,不知何时握成拳头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朕的好据儿,朕的好儿子,朕的好太子……
自今日起。
朕再也不是孤家寡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