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找死是吧,若非太子殿下不让咱在博望苑动刑,看咱不敲断你的手!”
“怎么回事?”
杜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柴房门口,开口问道。
“杜廷尉史,这狗东西不知发什么疯,明明是他要水喝,小人好心给他倒来了水,他却又将水打翻,还说小人要害他。”那小吏连忙陪起笑脸道,
“这狗东西也不想想,小人若要害他,他能活到现在么?”
“行了,你先退下吧。”
杜周点了点头,径直来到樊原面前,看着樊原那双自第三天开始就已经无法聚焦的眼睛道,
“樊原,你究竟招是不招?”
“你可要想清楚,如今你落到这步田地怪不得旁人,要怪也只能怪藏在身后的那些人,如今他们从未想过要救伱出去,仍在外面潇洒自在,唯有你被关在此处受苦,你继续负隅顽抗值得么?”
杜周从未进行过如此“温柔”的审讯。
除了轮班看守不让睡觉之外,吃的喝的都按时供应,拉撒也从不限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廷尉是做慈善工作的。
甚至就连樊原最开始也对这种审讯方式颇为不屑,屡次口出狂言。
但最近两天,杜周能够明显感觉到樊原的状态不对劲了。
先是眼神逐渐变得木讷,人也逐渐开始变得迟钝笨拙,后来口齿也不清了,时常仿佛见了鬼似的自言自语,情绪变得极不稳定。
再到现在,樊原更是已经进入了一种混沌状态,总是妄想着有人要害他,稍有一丝动静便大呼小叫。
整个过程观察下来,杜周再也不敢觉得这种审讯方式“温柔”。
诚然,这种审讯方式看起来既不血腥也不暴力。
但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折磨。
他很确定,再继续下去樊原绝对会彻底陷入疯癫,他可能最后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就算活下来也永远都无法再做回正常人。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仅仅只是不让睡觉就能将一个人折磨成这副模样。
杀人不过头点地。
刘据是懂得如何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这一刻,杜周忽然又想起了刘据那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容,只觉得那笑容无法言喻的残忍,令人不寒而栗。
忽然!
“你说的对!”
樊原一声癫狂的暴喝,将神游中的杜周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们都要害我,他们都想我死,只要我死了,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们巴不得我尽快去死!”
“杀了我,杀了我啊!他们杀不了我,我还活得好好的,哈哈哈!”
樊原忽然又大笑了起来,干燥起皮的嘴唇裂开了口子,裂口处渗出暗红色的血液,看起来既疯狂又狰狞。
“你说清楚,他们是谁?”
这还是多日来杜周第一次从樊原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心脏随之疾跳了几下,连忙顺着樊原的话问了下去,
“说出来!说出来一切就结束了,想害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你又是谁?你也要害我!”
樊原却又用失焦的眼睛看向了杜周,然后猛然发狠似的挣了一下镣铐,抬起两只手抓了过来,可惜镣铐限制了他的行动,根本伤不到杜周分毫。
“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杜周心中寒意更甚,他觉得自己此生恐怕都无法再直视“温柔”二字了,尤其是从刘据口中说出的“温柔”,嘴上却依旧引导着樊原,
“我不会害你,我是在救你,只要你把想害你的人说出来,我就有办法助你逃离此处。”
樊原却又好像忽然清醒了过来,变得比之前更加愤怒,大吼大叫起来:
“我记起来了,我认得你,你是杜周,你是廷尉的人!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就在这时。
“大清早的鬼叫什么,平白扰人清静!”
同样住在后院董仲舒不知何时也到了这处柴房,隔着老远就冲这边嚷嚷了起来,语气中充满了恼怒。
几名守在门口的小吏连忙上前阻拦,禁止外人靠近柴房。
太子詹事季平也恰巧路过,见状连忙上来劝解:
“董公,董公,他们也是公干。你们也稍微控制些,有什么话关上门说,莫扰了博望苑的清静。”
“……”
杜周正有些懊恼,明明只差一点,可能就从樊原口中套出最重要的信息来了。
这回可好,非但樊原猛然清醒了过来。
再有董仲舒和季平这么一搅和,恐怕一切又只能从头开始……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孔仅,东郭咸阳,你二人果然来害我了!”
樊原却又在见到董仲舒和季平这两个老者的同时,忽然惊恐的叫了起来,
“我可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啊,你们不能害我!”
“孔仅?东郭咸阳?”
董仲舒和季平面面相觑。
“记录在案!”
杜周则瞬间激动起来,
“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
“太子真乃神人也,这审讯办法绝了,廷尉无人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