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事情正在向自己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刘据心中也是急了,哪里还顾得上这里有没有外人,连忙又大声道:
“父皇,此事皆是儿臣的意思,若父皇对儿臣心有不满,大可以对儿臣施以惩戒,或是直接废了儿臣,儿臣均无怨言,父皇对义妁下手算怎么回事……”
“殿下,请吧!”苏文心知刘彻这种状态下说出的话绝不可能更改,当即不顾刘据的太子身份,架住刘据的胳膊就往外走。
见自己一人想要将刘据拖出去有些吃力,当即又对殿外喝了一声:
“来人,护送殿下返回博望苑!”
话音落下,已有几名期门武士冲了进来,见状亦是不敢怠慢,纷纷跑上前来,强行将刘据架起便向殿外送去。
如此待刘据被强行带走,温室殿重归宁静。
刘彻方才重新坐回龙榻之上,表情依旧如此前一般平静:
“人之所教,朕亦教你。”
“所谓不破不立,今日这一课,你给朕好好记着,永远记进心里。”
“王道霸道,皆是孤寡之道,若你以为自称孤寡少德只是自谦,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日你继位大统,一言可决万人生死,若依旧这般情义用事,你便有软肋,便有弱点,便可被人利用、被人要挟,被人左右。”
“你便看不清大势,便举步维艰,便进退两难。”
“伱在世人眼中便不再高尚,不再神圣,难合天道,难有敬畏。”
“这看似美好的东西,终将成为你最大的负累,终有一日活活将你累死,至祸国殃民,大害于天下。”
“给朕醒悟吧,逆子……”
……
回到博望苑的时候。
刘据脑瓜子依旧嗡嗡作响,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穿越福报”漏洞怎么就忽然不起作用了呢?
正常来说,刘彻不应该不受到影响,事情也不应该不像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更不应该发展成这样。
这下可好。
刘彻亲自下诏命令廷尉秉公执法。
还直接拆穿并否决了卫子夫准备实施的“李代桃僵”之策。
这回义妁岂不是必死无疑?
至于与韩凌的婚事,刘据此刻倒并未太过放在心上,毕竟肯定还是义妁的事情更加重要,倘若刘彻要是答应他只要同意这门婚事,义妁就可以免于一死,他咬咬牙也就接受了,区区色相卖了也就卖了……
回想起刚才的经过。
刘据心中已经被懊悔灌满,心里不断地想着:
如果他没有自恃挂逼,没有主动跑去招惹刘彻,刘彻是不是也就这样默许了卫子夫的做法?
如此方技的发展进程虽然会受到限制,但至少可以保证义妁性命无忧。
现在倒好,他非但什么都没有改变,还变相将义妁送上了绞刑架……
“说到底竟是我……害了义妁?”
刘据的胸口忽然憋闷起来,呼吸都有些不畅。
可是他现在能怎么办呢?
在他被护送回博望苑的同时,中尉已经调来了五百兵马,将博望苑前前后后围成了一个铁桶,莫说是他,就连那些随从奴仆进出也都收到了限制,必须经过层层检查。
他再一次被刘彻软禁了。
完婚之前不得外出……到了那时候,义妁只怕早已香消玉殒!
“我究竟在做什么?”
刘据现在很想抽自己,
“如果不是我一厢情愿的既要又要,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为外挂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以为这个世界都在绕着我转,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
逐慕苑。
“卜公,恕在下无能……”
一名年过六旬的御医面露惭愧之色,对齐国国相卜式躬身道,
“在下已多次为齐王诊脉,五脏六腑均未发现病灶,此前开出的药方也只是略微缓解了齐王的病症,过不了一些时日便又复发,实在不知该如何根除。”
卜式闻言一张老脸已经皱成了菊花,不无忧愁的道:
“怎会如此……太医署是否还有其他的医师,或是陈医师是否知道民间哪里还有精于此类疑难杂症的医师,可否推荐一二?”
“卜公,太医署的医师已经来了好几个,我等此前也在署内细细讨论过齐王的病情,暂时实在无人知道该如何处置。”
御医无奈的摇了摇头,
“至于民间的医师,长安恐怕也找不出什么比太医署的御医更加高明的医师了吧?”
“不若如此,卜公还是先依此前的方子为齐王煎药服用,能够暂时缓解病痛总归也是好的。”
“在下回去之后再与太医署的医师翻阅古书仔细研究,顺便也在业内探听精于此类疑难杂症的医师,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在下再来通知卜公,卜公以为如何?”
卜式闻言叹了口气:
“也只能如此了……来人,速将给陈医师准备的谢礼呈上来!”
如此送走了宫里来的御医。
卜式又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了表情,方才推门进入齐王刘闳房内,笑着对躺在榻上小脸苍白的刘闳道:
“殿下,感觉好些了么?”
“相国,疼……”
刘闳皱了皱小脸,丹凤眼中随即泛起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