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华宗, 连云峰。
“师兄,明日就是阮长老接任宗主的大典,你怎么还在这里?”柳献仰头看着屋顶,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
眉眼温润的少年正在低头擦剑, 耳边的玉坠在阳光下通透莹白, 一只毛发火红的幼兽趴在他肩膀上懒洋洋的舔着爪子,闻言歪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我去了也帮不上忙。”玄之衍抬手摸了摸乌拓的耳朵, 并不在意。
“师兄。”柳献无奈地叹了口气, 咬了咬唇,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可若我当时不拉住你,你就和卫风一起被江顾杀了。”
玄之衍擦剑的手一顿,“我不怪你。”
“你分明就在怪我。”柳献攥紧了袖子,“我知道你还挂念着你从前的师父,你追随的也是邬和致, 但事已至此, 如今赢的是阮克己阮长老,他才是阳华宗的掌权人……前些日子邬和致杀回来, 结果现在被关在地牢里, 那里层层把守, 他也病得厉害,根本不可能再翻身了,师兄,你不要做傻事。”
玄之衍眸色微冷, “阮克己让你来的?”
柳献怔住, 沉默良久才道:“不是的。”
之前阳华宗混战,玄之衍为了救柳献和喻千凝几人去了云池, 得知卫风有危险时想赶回来,结果被柳献死死拉住,甚至连卫风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而此后曲丰羽邬和致逃走,阮克己联合曲清废了解拂雪的修为,彻底掌控了阳华宗,追随阮克己的一众长老弟子身份顿时水涨船高,就连沈庾信和柳献都在其中,玄之衍才反应过来沈庾信和柳献一直都是被安插在他和卫风身边的人。
玄之衍一直当他如今的师父沈庾信光风霁月,却不想前几日就是他设计抓住了邬和致,甚至用了些阴损的招数将曲丰羽囚禁在了疏影峰……
到头来他真正的师友尽死,彻底成了孤身一人。
好在他人微言轻,没人在意他,除了他破天荒强硬了一回替卫风守住了连云峰——只有他知道如何解阵入阵,外加上宗里最近内斗严重,阮克己才没少派人来说服他将连云峰交出去。
柳献苦劝无果,只能无奈地离开。
夏岭踩着梯子爬了上来,坐在了他身边,“玄公子,要不就把连云峰交出去吧。”
玄之衍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这是卫风的家。”
夏岭仆从随主,闻言直接落下眼泪来,“可是你一个人如何抗衡阮克己?他现在不过是腾不出手来收拾咱们罢了,等他坐稳了宗主之位,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您这又是何苦?公子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不愿意看到您如此艰难。”
玄之衍把乌拓抱进怀里,沉声道:“我不会让阮克己得逞的。”
夏岭心里忽然一慌。
——
与此同时,清凉村。
“师父,这些都是养神的丹药和法器,多少能有些用处。”卫风将丹药和法器都细致地分好,毕恭毕敬地放到了江顾面前。
江顾正闭目养神,并没有应声。
卫风看着他冷淡的侧脸,心中闪过无数猜测,但面还是强装镇静,“师父,阳华宗如今肯定不太平,我想今晚先去探探路。”
“去吧。”江顾终于出声。
卫风愣了一下,没想到江顾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盯着江顾看了一会儿才道:“师父,天亮之前我一定赶回来。”
江顾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因为心虚,卫风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但紧接着他就冲江顾露出了个无害的笑容,而后才转身离开。
江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微冷。
他不在意卫风若有若无的疏远,但他在意自己现在修为全失,哪怕他随时都能杀了对方,但他没有把握能掌控怪物状态下的卫风。
在这种情况下留卫风在身边,对他而言是个巨大的隐患——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
江顾瞥了一眼桌子上分类细致的丹药和法器,起身推开了门。
卫风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了。
这是江顾醒来之后第一次出门,院子小而简陋,不过看样子他昏迷时卫风很闲,将这破败的小院子里里外外都修缮了一遍,甚至在屋檐底下挂上了个小小的铜铃铛,风一吹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泛黄的竹叶落了满地,江顾推开那扇单薄的木门,便看见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抱着两个小孩,黝黑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顾大哥,你能下地啦?”金子赶忙将弟妹放下,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他俩非要来找顾风玩,我被他们闹得不行,只好带过来了。”
那两个小孩儿一左一右抱住了江顾小腿,那小姑娘拽了拽他的袖子,“好看哥哥,抱抱。”
“顾风不在。”江顾很快反应过来顾风是卫风用的化名,他抬手拂开那两个凡人孩子,面无表情道:“你明日再来找他。”
不知道为什么,金子对上他下意识地发憷,他拘谨地点了点头,大概是看出江顾并不喜欢孩子,连忙上前抱回了弟妹。
江顾要走,却又被他拦住,微微蹙眉。
金子后背浸出了些冷汗,连忙将手里有些破旧的荷包递给他,“顾大哥,这、这些是村里人凑的银子,你伤了腿几个月都干不了活,顾风年纪小又不顶事,你拿着。”
“不必。”江顾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径直走了过去。
金子拿着荷包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快要看不见他身影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顾大哥,你去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