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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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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俯首称臣,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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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克谦躬身答道:“微臣明白,今晨我便将人撒出去了,各大酒肆,茶楼,都动起来了。明日太阳落山前,无论市井乡野,都能传开。”

这就是锦衣卫,朝臣最为忌惮的特务机构。

朱翊钧提醒道:“可以慢些,无妨的。”

这也太快了,别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问题,除了锦衣卫跟东厂,别的也没这能耐。

时间放宽些才行,显得水到渠成,消息有可能是自然扩散的嘛。

即便是有人起了疑心,可这稍微有些家底的朝臣,都能办到,怀疑对象多了,这水就浑了。

蒋克谦到底是年轻人,看不到这一点,急功近利,失了老成。

蒋克谦缺乏历练,天赋却不差,一经点播立马醒悟,忙告罪:“殿下指点得是,是臣鲁莽了。”

说着,不由余光瞥了一眼这位嗣君。

此前他还对朱希孝的夸赞之词不屑一顾,只以为是成国公有心向皇太子靠拢,故意造势。

如今一番奏对,才惊觉,这位皇太子的城府手腕,几乎让他忘了这位才十岁!

其言辞机锋,老成持重,俨然在他之上,几如长辈。

朱翊钧没在乎他在想什么,开口说道:“还有一事。”

蒋克谦躬身听着。

朱翊钧开口道:“锦衣卫,现在还能刺探到朝臣家里吗?”

特务政治不是不可以,只是得讲究方式方法。

蒋克谦一惊,旋即有些为难道:“殿下,锦衣卫已经不比开国之时了……”

初时的锦衣卫能够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那是有太祖皇帝站台。

此后形势就一路急转直下——没了太祖压着,文臣凭什么还要忍受特务政治?

如今的锦衣卫,更类似于一个有刑部职能的禁军衙门。

朱翊钧沉吟了一会,说道:“如此……那你帮我看着点几位阁臣公开的行踪。”

“还有张四维,这人给我看紧点。”

他没解释为什么,蒋克谦只需要做事。

蒋克谦低着头,眼神复杂。

门口开个包子铺蹲蹲马车的点,还是没问题的,但是……探听阁臣,这位皇太子比他预想的,更让人惊讶。

他压下心中思绪,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答道:“殿下放心,臣回去立刻就办。”

谈完正事,蒋克谦以为自己就该告退了。

没成想皇太子提起了他意料之外的事:“蒋卿,本宫听闻,你在撰写琴谱?”

蒋克谦一愣。

自己撰写琴谱倒不是什么秘密,从他祖父开始,三代人都致力于完成此事,只是不知皇太子提起此事做什么。

皇太子意图不明,他怕言多有失,谨慎答道:“微臣不务正业,让殿下见笑了。”

朱翊钧摇了摇头:“琴棋书画,文艺风雅之事,何谈不务正业。”

蒋克谦顿了一会,面色迟疑道:“微臣可为殿下献曲。”

朱翊钧哑然失笑。

这蒋克谦,把他当什么了。

他笑道:“不必了,倒是爱卿成书刊行之时,可否将底稿赠我?”

底稿?

蒋克谦更是不明就里,不由试探道:“臣成书还有一些时日,恐怕来不及为殿下登基贺礼……”

这揣摩之心就太过了,朱翊钧突然之间就失了兴致。

他有些意兴阑珊,略感乏味地摆了摆手:“且待成书,卿先下去罢。”

皇太子戛然而止,蒋克谦不明所以。

见上方再无动静,只得躬身行礼,心事重重地转身退了出去。

朱翊钧没再说话,静静地抄录着道经。

如今有了锦衣卫,做事就方便多了,蒋克谦本就在东宫当值,召见也方便。

就是这番奏对,反而让朱翊钧有些寂寥……

蒋克谦所著的《琴书大全》他知道,还知道其流传后世时,已有部分佚失。

明朝像这类佚散的书籍还有很多,其中就包括本朝著作的最高成就——被称为百科全书的《永乐大典》。

朱翊钧既然是穿越,难免抱着留存经典的初心,对这些佚散的书籍,心中早有一个粗略的想法。

虽未掌权,无从实施,但今日总归是适逢其会。

正是有着保留这些经典著作的想法,方才便随口提了一句。

熟料闹了个没趣。

蒋克谦一味地揣摩他的意图,多少让他有些意兴阑珊。

他自然怪不着人家这番作态,毕竟分属君臣,又是第一次见面,这反应才是正常。

朱翊钧只是突然感受到一些无人理解的孤独。

他并不是一个只为争权夺利之人,相反,他有他的追求与理想,纵然这些时日,都在揽权夺势,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是谁,为何而争。

朱翊钧,并不愿意被权势、被帝位同化。

可他遍历身边的人。

此前的张宏,把他当作阴谋行事,争权夺势的英宗。

如今的蒋克谦,将他当作暗结勋贵,培植党羽的武宗。

这对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羞辱。

若非行大事,必有大权,他又何须在这里整日钻营。

除了他自己,又有谁知道,他眼中岂是只有区区权势,心中岂是只有区区皇位。

这天下王朝三百年的魔咒,而今天下,除了他,又有谁来一试?

蒙元旧事就在眼前,若不扫除积弊,锐意改革,难道又开一次倒车?

西方文艺复兴已近尾声,这三千年华夏之文明,又岂能不进反退?

几十亿年的资源,只够文明一次发展的机会。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从无回旋的余地。

一如这天下耕地,一旦停歇二十年,就会被地质运动,消抹一空。

从人类学会刀耕火种的那一天起,除了继续前进,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他天命降世,穿越而来,大明朝这舵,除了他,又有谁人能掌?

大厦将倾就在眼前,能开辟前路,应天承运者,舍他其谁!?

只可惜,世上没有人能懂他。

心腹者张宏、蒋克谦,视他如狡人;同道者高拱、张居正,视他为敌手。

朱翊钧,果真是,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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